京都东城,永仁坊外。
当那位白衣胜雪的晋王妃抛出三句冷冰冰的话语后,背嵬营依旧气势沉凝如山,反而是坊外的三千禁军出现了一阵骚动。
定国府刺杀案虽然扣在了范余和十余位死士的头上,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更何况能够进入禁军的大多是将门子弟,多多少少有一些消息渠道,当然明白此案的幕后主使可能是宫中那位皇太后。眼下晋王妃态度这般决然,语气中毫无敬意,更加验证了他们心中的猜测。
襄城侯萧瑾对这些骚动恍若未觉,也没有立刻直言驳斥叶七的话,他神情平静地说了一句:“王妃真想看到大梁精锐自相残杀?”
叶七挑眉道:“襄城侯这话未免强词夺理,却不知究竟是谁咄咄逼人,又是谁费尽心机陷害我的夫君?”
萧瑾看似很为难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永仁坊终究是大梁之境,王妃若是让背嵬营与禁军动手,这对晋王殿下的影响很不好。依本侯之见,你我不妨各退一步。背嵬营回到晋王府附近,撤去永仁坊的防御措施。禁军进入永仁坊,绝对不会袭扰王府清净。”
叶七轻笑一声,淡淡道:“襄城侯打得好算盘,虽说我不通军事却也知道一步退步步退的道理。今日禁军若想进入永仁坊,唯有强攻一条路。”
萧瑾微微颔首,不慌不忙地问道:“晋王府真要抗旨不遵?”
叶七反问道:“旨意在何处?”
萧瑾便朗声道:“本侯奉太后娘娘懿旨,率禁军接手永仁坊防务并保护晋王府,以免都中群情汹汹,伤害到王府中人。”
叶七眼中浮现一抹明显的嘲讽之色,摇头道:“我夫君离京前说过,晋王府只认天子旨意。如果襄城侯有天子下的圣旨,便请拿出来,背嵬营自然会让开道路。”
萧瑾皱眉道:“王妃,太后懿旨亦是圣旨。”
叶七嘴角勾起,决然道:“晋王府不认!”
禁军一片哗然。
这位叶王妃到底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太后不是皇后,她同样是皇权的一部分,而且如今这位太后更不一般。先帝在世时,对于当时的吴贵妃便格外宠信,不仅提拔了一些和吴贵妃娘家有关联的官员,而且爱屋及乌一定要立大皇子为储君。
抛开刘贤极为孝顺的前提,哪怕他和吴太后关系疏远,短时间内也必须以太后为尊,因为开平帝御宇十七年,给这位挚爱之人留下太多的遗泽。
今日晋王府却公然喊出不认可太后临朝,这究竟是因为先前的恩怨,还是晋王已经打定主意谋反?
萧瑾看似进退维谷,心中却十分平静,同时又有些赞赏对面这位叶王妃的魄力和勇气。只要她稍稍表现出几分软弱,今日背嵬营都守不住永仁坊大门,因为他还只是打前站,等到满朝重臣齐聚,这些大头兵真敢和世间为敌?
两边正僵持之时,忽有几骑从长街尽头驰来。
萧瑾扭头望去,只见銮仪卫指挥使陈安行色匆匆。
见礼过后,萧瑾问道:“陈指挥使怎会来此?”
京都九门关闭之后,朝廷各部衙立刻行动起来,銮仪卫的任务便是查封裴越名下的产业。时至今日,已经没人知道裴越拥有多少财富,因为祥云号的触角早已伸向大梁各地,沁园在各处大城也带起一股风靡的浪潮。
陈安看了一眼远处那位白衣王妃,叹道:“祥云号总店和沁园只有一些普通的掌柜和伙计,关键的主事人、账册和存银皆已提前转移。”
萧瑾目光微凝,果然不出他所料,裴越提前做好了周全的安排,几乎没有给朝廷留下任何可趁之机。
陈安心中的不详之感愈发浓重,艰难地说道:“侯爷,下官之意切莫强攻永仁坊。”
萧瑾问道:“为何?”
陈安压低声音说道:“下官在祥云号总店的正堂桌上,看见一颗奇形怪状的土制烟火。”
萧瑾微微一怔,他当然记得谷梁在西境指挥的第一战,依靠几种神秘又强大的火器歼灭西吴的两万骑兵。南境海上一战他更是亲身经历,依靠那种古怪的水雷,大梁水师毫不费力地击溃南周五峰水师。
一念及此,他心中忽然彻底放松下来,面色却沉重地问道:“这枚烟火的意义是……”
陈安答道:“晋王此举显然是在警告朝廷,永仁坊易守难攻,禁军如果要强行进攻,肯定会死伤惨重。”
萧瑾叹道:“是啊,从当初的中山子府到如今的晋王府,永仁坊一直是他最稳固的地盘,经营数年之后不知暗藏多少杀机。可是太后娘娘懿旨在前,难道我们真要按兵不动?”
陈安便道:“只能将实情告知娘娘。”
萧瑾点头道:“只好如此。”
派人去皇宫复命,两人并排望着远处的永仁坊大门,此刻这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居坊,在他们眼中已经变成一个能够吞噬一切的怪兽。
不知过了多久,萧瑾忽然说道:“陈指挥使,本侯也要提醒你一件事。”
陈安微微垂首道:“请侯爷示下。”
萧瑾道:“虽然定国府裴大小姐与晋王关系亲近,但是你不要让銮仪卫的探子去骚扰。”
他相信陈安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这不是在为裴越考虑,而是朝廷正要大用裴城,你这时候去捉拿裴城的亲妹妹,虽说可以起到威胁裴越的作用,但是比较起来终究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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