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礼部侍郎吴大人求见。”
书房内二人对视一眼,洛庭淡淡道:“请他来书房。”
老管家应声离去,片刻过后一位年近四旬的文官迈着平稳的步子走进书房,向二人行礼道:“下官见过洛执政、宁尚书。”
洛庭颔首致意,先请吴存仁入座,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看来二位大人今日是相约前来。”
宁怀安心中微微一惊,目光中多了几分敬佩。
他和吴存仁明面上毫无交集,后者是四朝元老莫蒿礼的关门弟子,在莫家子弟丁忧守孝的这几年里,顺理成章地接收莫蒿礼留下的政治遗产。更不必提此人乃是开平帝留给今上的能臣之一,短短几年时间便完成东宫属官到六部大员的跃进,堪称刘贤最信任的股肱之臣。
但是对于洛庭而言,朝堂上的暗流显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吴存仁不急不缓地说道:“执政大人明见,下官的确与宁尚书谈论过一些问题,彼此的见解大致相同,因此便商量着登门拜访。如今朝中局势逐渐分明,卫国公在军中威望日盛,朝堂上亦不乏拥趸,长此以往对于国朝而言并非好事。”
洛庭沉吟道:“所以你们的意见是,请卫国公留在都中,厚其爵夺其权?”
暗室相商本就不必拐弯抹角,但洛庭的直截了当仍旧让宁、吴二人稍显不自然。
宁怀安轻咳一声道:“大人容禀,下官真心敬佩卫国公的赫赫功绩,只是从长远的角度看来,朝堂上终究需要维持一定的平衡。即便卫国公没有军权在身,以他的名望和地位,再加上无比尊贵的亲王之爵,朝野上下谁敢不敬?”
洛庭默然不语。
这件事的核心不是旁人怎么看待裴越,而是对方愿不愿意让步。
吴存仁亦道:“恩师在世时多次维护卫国公,也在朝会上公然叱责一些人对卫国公的攻讦,更明言莫须有之说祸乱朝纲。下官岂敢违逆恩师遗命,但如果连我等都不敢站出来,恳请卫国公稍作让步,将来谁能替陛下维系纲常?”
其实局势已经非常清晰,洛庭很清楚吴存仁与自己的想法一致,那便是对裴越本人并无恶意,甚至非常欣赏这位年轻权贵的能力。但是便如吴存仁所言,当一个人的力量远远超出限制,大梁的安稳与动乱全在他一念之间,这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良久过后,洛庭缓缓道:“依二位之见,此事该如何布置?”
宁怀安恭敬地道:“谨遵洛大人安排。”
吴存仁思考片刻后说道:“卫国公封王是大势所趋,下官对此并无异议。但封地之说不必提起,否则会陷入地域大小的争论,毕竟对于卫国公而言,一县之地便已足够。至于后续之事,下官认为可以为卫国公单设一职,令其参赞军国大事却不理常务。如此一来,既可表明朝廷尊重卫国公的态度,也能最大限度地限制卫国公手中的权力。”
洛庭双眼微微一亮,这位年轻后辈的设想与自己不谋而合,不愧是莫蒿礼教导出来的俊才。
在他接受刘贤赐婚的旨意后,这两人联袂而来,其实已经说明朝堂上的风向。
洛庭从十一年前进入东府,在朝堂和下面州府的门生故吏很多,虽说他素来不结党营私,但他在大梁官员之中的地位无须赘述。
宁怀安身为吏部尚书,经他之手提拔的官员不计其数,即便大部分只是中下层官员,联合起来也是一股非常庞大的势力。
吴存仁虽然还只是礼部侍郎,但他是莫蒿礼公开承认的传人,对于朝堂部衙高官的影响力很大。
三人一旦联手,足以形成一股改变朝堂格局的强横力量。
理清楚这些脉络之后,洛庭缓缓道:“以退为进不失为良策,只是此事能否成行,最终还是要看陛下的态度。”
吴存仁微微垂首,轻声道:“数日前陛下在沁园宴请卫国公,据说宴席结束前发生过争执。虽然无人知晓其中细节,但以陛下对臣子的尊重,能让他动怒的恐怕只有一个可能。”
宁怀安皱眉道:“卫国公竟敢如此不恭?”
洛庭摆摆手道:“传闻不可轻信,眼下当以大局为重。”
宁怀安讷讷不言,吴存仁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洛庭一眼。
洛庭继续说道:“还请二位确认愿意携手的同僚,然后我等再从长计议。”
二人齐声应下。
小半个时辰过后,洛庭亲自将他们送到中庭,目视这两位重臣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负手转身走到廊下,凝望着悠悠夏日的青葱碧绿,不由得喟叹一声。
……
数日后,竹楼顶层雅舍。
裴云与那位名叫胡泉的权贵子弟相邻而坐,一身小厮装扮的范余则坐在他对面。
“今日都中举行盛大的受降礼,耽误了二公子观礼,范某以这杯酒赔罪。”
范余举起酒盏,面带微笑。
裴云饮下门杯,不慌不忙地说道:“范大人为何觉得我会想去看这场受降礼?”
范余微微一怔,旋即哑然失笑道:“也是,范某失言了。”
今日受降礼虽然只是走一个过场,朝廷并未大张旗鼓,但都中仍然呈现出万人空巷的势头,盖因大梁在将近百年数代人的奋发之后,终于达成收复南朝故土的夙愿。受降礼的主角却非沦为阶下囚的南朝君臣,而是大梁皇帝陛下以及立下灭国之功的卫国公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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