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荥阳城。
西吴撤军之后,边境重归宁静。
对于灵州各地的百姓而言,这场举世瞩目的国战虽然令他们惴惴不安,但吴军一直没有突破边军的防线,唯一的影响就是生活物资稍有紧缺,随着战事的结束亦很快恢复正常。
根据潜藏在西吴境内的细作回报,宣武帝回到安阳立刻褫夺镇东大将军谢林的军职和爵位,并将北路军一众将帅下狱审查。经过这场前后折损十六万军队、八千安阳龙骑葬身于高阳平原的惨败之后,吴国再无东进犯境之力。
如果不是裴越奇兵突出收复南周,大梁肯定会集结重兵趁势攻吴,至少也要将高阳平原收入囊中。
但眼下朝廷的重心在南方,西军只需要执行战前的策略,继续以长弓大营、虎城、金水大营和定西大营组成的防线前压,对西吴边关保持一定的压迫态势,便可让吴军时刻处于紧张之中。
谷梁的伤势依旧不明朗,从古平军镇返回荥阳后,他始终没有公开露面,外人只知道这位功勋卓着的左军机卧床养病,便是各路大营的主帅也只能偶尔拜见。
大帅府中,景色疏阔。
谷梁坐在廊下的藤椅上,王勇肃立一旁,有条不紊地复述着裴越送来的紧急密报。
谷梁双眼微闭,听完后沉思片刻,温和地笑道:“这孩子啊……”
王勇见状有些紧张地道:“侯爷,少爷的安排莫非不妥?”
谷梁摇摇头,淡然道:“并无不妥,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这时谷范和谷芒并肩走入中庭,谷范当先说道:“父亲,都中派来的太医和护卫已经全部拿下。我与三哥一同审问,虽然那些护卫一言不发,不过几名太医接连招认,他们确有趁着给父亲治伤的时候下毒的打算,而且从他们的随行物品中查到几种毒药。只是无论儿子怎么逼迫,这些太医都不敢说出幕后主使。”
王勇悚然一惊。
谷梁却平静地说道:“不敢说便已经是说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光中的凌厉一闪而逝,沉声道:“传令南安侯苏武,即刻来帅府相见。”
谷家兄弟无比振奋,朗声道:“遵令!”
苏武这段时间也留在荥阳城中,但是身边仅有数百亲卫。谷梁让普定侯陈桓带着京军南营返京休整,然后又以加强边防的名义将京军西营拆开,分别派往各处大营。苏武虽然有些抗拒,但对方是兼任西军主帅的左军机,根本没有他反对的余地。
接到帅令后,苏武并未多想,率领十余亲卫来到大帅府,刚刚走到大门前便瞧见灵州刺史唐攸之从马车上下来。
二人见礼过后,苏武平静地问道:“唐侯可知左军机今日召见所为何事?”
唐攸之沉吟道:“想来是和边军防务有关。苏侯爷,请。”
“唐侯,请。”
他们并肩迈入大帅府,那些亲兵护卫自然没有进府的资格,尽皆留在府前街上。
谷芒亲自领着二人直入正堂,苏武心中有些疑惑,因为这段时间他见过谷梁三次,每次都是在后宅的卧房,谷梁的伤势确实很严重,根本无法像平时那般见客。
他抬头向前看去,面色遽然一变。
端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正是谷梁,而且从他的姿容和神情来看,压根没有伤势严重的迹象!
苏武下意识就想往后退,然而一柄长剑忽然出现,顶在他的背心上。
身后传来谷范清冷的声音:“南安侯,稍安勿躁,否则刀剑无眼。”
苏武强行冷静下来,面上浮现一抹怒色,望着谷梁说道:“军机大人这是何意?”
谷梁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近前,悠悠道:“南安侯可还记得南山之战,你负责的阵地出现纰漏,导致一支西吴骑兵突袭本侯的中军?”
苏武刚要争辩,忽见数名亲兵押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正堂,霎时间满面仓皇失措。
此人正是他的亲信,在南山之战结束后奉命赶赴京都传话,却出现在此时此地,只能说明谷梁受伤是一个局,对自己早有防备!
他接下来便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滴,争辩道:“左军机,在下身为二等国侯京营主帅,就算贻误军情也该由陛下和朝廷惩治,莫非你想动用私刑吗?!”
谷梁没有看他,转头对唐攸之说道:“我忽然明白裴越当初为何要当着数万将士的面亲手杀了宁忠。”
唐攸之感慨道:“谷兄,今时不同往日。”
谷梁会意,话锋一转道:“灵州诸事拜托唐兄了。”
唐攸之拱手行礼道:“定不负所托。”
苏武愣愣地看着二人,内心宛如坠入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翌日,在荥阳百姓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据说伤重难愈的左军机谷梁忽然摆出钦差仪仗,在藏锋卫和灵州左卫的护卫下出城。
一路向东,前往京都。
……
大梁尧州,沿海某地。
秦州水师提督陈化成站在码头上,望着面前那位貌不惊人但是气度沉凝的年轻武将,爽朗地笑道:“罗贤侄,这次回京之后,请代某向国公爷请安问好。”
罗克敌面上不见丝毫锋芒,恭敬地说道:“提督大人放心,小侄一定将话带到。”
陈化成感叹道:“虽然我和令尊交集不多,他在西境边陲我在东海之上,然而当年时常听说他的赫赫战功,我无比敬佩令尊的能力和性情。虽说你如今不在军中为将,但是只要能跟着国公爷用心做事,将来一定前程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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