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
这里是大梁面积最大的州,下辖九府五十七县,几乎相当于两个永州那么大。自古以来,灵州便是联通大陆东西的枢纽,商贸十分发达。前魏覆灭后,灵州成为大梁的边境,屡受西吴铁骑袭扰,百姓苦不堪言。近十年来这种情况大为好转,灵州逐渐显露出当年的几分繁华气象。
州治位于荥阳,此地是大梁西境第一大城,同时也是前魏时期的陪都,城墙极为坚固,论易守难攻的程度恐怕只逊京都。
荥阳城内商业繁盛,东西二城林立着无数货栈、商号、钱庄和车马行,往来贩卖东西南北四海货物。城内酒肆勾栏茶铺随处可见,青楼妓馆更是囊括天下美人,尤以南城雍和坊内的九大家最为知名。
在这样鱼龙混杂极其复杂的环境中,没人在意十几位昂藏汉子悄然入城。
他们住进东城一家名为“如归”的客栈,谢绝店小二热情的酒食推荐,一群人来到中间那个比较宽敞的房内。
“年大哥,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从永州跟到云州,又从云州跟来灵州,转了小半个大梁,靴子都穿坏几双,都快变成人家的跟屁虫!”一人刚进来便不断抱怨着。
另一人跟上说道:“王爷那边催了好几次,问我们是不是贪生怕死,还说七月之前再不能得手,就让我们滚回乡下养猪,他再派别的人来。”
“老年,你得拿个主意啊。”
“就是,不能再耽搁了,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半大小子,咱们怕他做甚?”
“要我说,反正迟早得真刀真枪对上,不如趁夜直接杀进钦差行衙。宰了那裴家子之后,能跑掉最好,跑不掉也无妨,反正王爷会照顾我等家人。”
“有道理!不如这两天就动手!再这么耗下去,咱都快变成废人一个,还谈什么杀人?”
“明天我去踩点,后天晚上凌晨动手!”
“好!”
这群人虽然知道压低声音,以免惹来外人发现,但此时聚在一起仍旧显得十分聒噪。
被众人围在中间依旧端坐的壮汉名叫年叙,很多年前就被大皇子刘贤招揽至麾下。他不属于王府亲卫,至少明面上与刘贤无关,替这位大皇子掌着一部分潜藏在水面下的好手。屋内这些人便属其中,基本都是草莽间的恶人,平生不修善果,最爱杀人放火。
年叙面无表情地听着,等他们自己也觉无趣停下之后,这才淡漠地说道:“离京之前,王爷将此事全权交予我手。只要京都没有传来新的任命,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否则的话我会先宰了不听话的杂种,然后再去杀那个裴家子。”
他冷厉的目光逐一扫过屋内众人,待他们低下头后继续说道:“你们没见识过大梁锐卒的厉害,我不嘲笑你们,但是不要脑子发热擅自行动。敢破坏王爷的大事,我杀你们全家,听清楚了吗?”
“明白。”众人心惊,齐声答应下来。
年叙依旧没有和缓语气,面露讥讽道:“裴越自从离京以后,极为注意防范危险,无论何时何地他身边至少有两百人护卫。早就同你们说过,那五百人中有四百五十人出自南大营,是广平侯谷梁练出来的百战精兵。凭我们十几个人就想冲破这种老卒的防御,你们是不是脑子不太清醒?”
他略微停顿,眼中寒光射向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冷笑道:“你要是想死,不如我现在就成全你。”
那人连忙低声下气道:“年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是怕误了王爷的事儿。”
年叙懒得再拿捏他,对众人说道:“如今灵州不太平,不像永州和云州那样安定,裴越肯定会露出破绽。从今日开始你们轮流去城内各处盯着,几个紧要地方不得松懈。再让我听到絮絮叨叨的废话,我认得你们,我的刀可不认得。”
“是!”
几番教训之后,这些人宛如鹌鹑一般老实,连忙离开这间房子,各自出门盯梢。
年叙依旧坐着,他想起自己离京前大皇子暗中吩咐的那番话,历来冰冷的眼神不由得露出些许迟疑。
……
北城,钦差行衙。
如今已是裴越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从外表上看再无丝毫当初那个瘦弱庶子的痕迹。尤其是这大半年来奔波南北两地,帮助朝廷建立起辐射五州之地的蜂窝煤产销网络,桩桩件件都是他亲力亲为,不知付出多少心血与精力。
虽然他的官职仅仅是一都游击,再加上一个钦差副使的名头,实则石炭寺派出来的官员都归他辖制,再加上那五百将士,以及从祥云商号抽调出来的百余名经验丰富的掌柜和伙计,手下拢共有上千人。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长期发号施令让他的气度更加沉稳厚重。
永州和云州的矿场都已正常运行,售卖方式则与京都不尽相同。以永州为例,州治设有分店十二处,下面的府城设分店六处,县城则只有两处。在他向朝廷上书提议后,洛庭在石炭寺内部设立监察司,负责随时监察下面州府的运转情况。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极其隐秘。由洛庭私下奏请,开平帝应允之后,石炭寺暗中再设一处名为风纪司,专门盯着监察司的那些人,如此可谓环环相扣多重监管。
开平帝以为这是洛庭的想法,实际上这是裴越给洛庭送去的密信中提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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