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仪式盛大又无趣。
南周朝廷对于北梁使团的到来非常重视,毕竟谁都清楚这关系到两国未来几年的关系,也牵扯到清河公主乃至于皇帝陛下的脸面。
太子陈顼主迎,礼部尚书上官鼎次之,礼部侍郎徐子平和鸿胪寺卿王玉麟负责仪程。
祭拜天地、交换国书、相互致仪,一系列极其繁琐的过程足足进行大半个时辰。
盛端明其实有些担心,他知道裴越很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但如今出使南周,他代表的是大梁的形象,要是还像在京都时那般随心所欲,怕是会成为那些文人口中的笑话。
然而令他颇感意外的是,裴越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半点烦躁,一丝不苟地按照流程进行,仿佛是一位受过正统儒家熏陶的读书人。
远处的遮阳棚下,观礼人群按照亲疏远近各自聚在一起,其中最惹人注意的自然是那群权贵子弟,尤以众星捧月一般的徐初容最为光彩夺目。
“四妹妹,那裴越看起来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蠢货,你看他在咱们的地盘上如此乖觉,丝毫不敢行差踏错,真是可笑至极。”说话的人名叫徐照,乃是徐子平的次子,即徐初容的堂兄。
旁边那些人今天本就是为徐初容助阵而来,只是不敢轻易提起她在北梁的遭遇,以免这位古灵精怪的天之娇女恼羞成怒。如今听到徐照当先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
“就是,原以为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俊彦,如今看来只是一个金玉其外的废物而已。”
“诸位,今儿有太子殿下在场,我等不便坏了殿下的兴致,明日可有人愿随在下去四方馆,当面教训裴越这厮?”
“谁不去谁是乌龟王八!”
“同去同去!必须要让北蛮知道咱们的厉害!”
“你们如此凶狠,万一那位北梁侯爷被吓得尿了裤子可怎么办?”
“哈哈哈哈,那咱下手稍微轻些便是。”
……
徐初容听着这些义愤填膺又豪气干云的言论,忽地似笑非笑地说道:“裴越在你们口中如此不堪,那我岂不是更加没用,毕竟连一个废物都能随意欺负我。”
喧嚣声陡然消失。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徐照仗着自己堂兄的身份勉强笑道:“四妹妹何须自嘲?裴越那厮不过是欺你人生地不熟而已,如今他焉敢效仿当初旧事?”
徐初容在这一刻忽然有些走神。
其实她跟着使团去往北梁京都,与裴越的接触也仅仅是沁园中那场冲突,此外两人可谓毫无交集。她出身于清河徐氏,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大儒名家,对那种沽名钓誉之辈格外不齿,压根不相信裴越能写出灵州两首词,再加上裴越对北梁勋贵的刻意偏袒,心中自然存了报复之意。
只不过……
身边这些人太过愚蠢。
她扭头望着徐照问道:“堂兄明日也要去四方馆?”
徐照大义凛然地道:“我是你的兄长,自然要替你教训那个家伙。”
徐初容莞尔一笑,起身说道:“那就预祝堂兄与诸位旗开得胜,替小妹出口恶气。”
众人连忙相送,徐初容摆手阻止,然后径直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再没有看远处的裴越一眼。
那辆表面上看起来很普通的马车悄悄离开此处,进入建安城之后转道向南,沿着御街来到宫外。
徐初容虽是女儿身且年纪不大,却是天家之外唯一有资格在白天随时出入皇宫的权贵子弟,这是南周庆元帝亲口赐下的特权。
她在几名宫人的引领下来到昭纯宫,这里是清河公主的住所。
“公主姐姐!”还未走进书房,她便亲切地喊了起来。
“初容来了?”清河公主性格温婉面容清秀,行动时处处恪守规矩。
徐初容来到她身旁坐下,微笑道:“姐姐猜我今儿去了何处?”
清河公主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柔声道:“城外?”
徐初容颔首道:“没错,北边果然派了那个裴越担任正使。”
“果然?”清河公主极聪慧,立刻便抓住她话语中的破绽。
徐初容怔了怔,旋即神情郑重地说道:“回来之后,我就盼望着裴越能够以使臣的身份南下,这样我才能帮助姐姐挣脱联姻的枷锁。”
清河公主明知她在转移话题,仍旧担心地说道:“初容,联姻之事已成定局,而且关系到父皇对于许多事的安排,绝对不能出现差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万万不能牵扯其中,一旦闹出什么乱子,这不仅会害了伱,而且还会殃及你的亲人。”
徐初容定定地望着她,轻声问道:“姐姐,你真的愿意嫁去北面?”
清河公主垂下眼帘,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说道:“这个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呢?”徐初容不解地问道。
清河公主沉默片刻,缓缓说道:“父皇是大周的天子,而我是他的女儿,既然从生下来就享受到常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那自然也该承担起一些责任。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不足以真正影响到周梁之间的关系,可若是因我之故让两国提前爆发战事,那样会有很多人死去。”
她抬手止住徐初容的劝说,冷静地说道:“你去过北梁,应该知道两国之间的实力差距越来越大。虽然我读过的书不多,却也知道古往今来王朝之间,强弱便决定着生死。战事肯定不能永远避免,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尽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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