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轻叹道:“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那我便相信你的说辞,这只是一场偶遇而已,行了吧?”
徐初容蹙起眉头,因为她非常厌憎别人用这样敷衍的态度跟自己谈话。
虽然出身于耕读世家,可她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温婉性子。庆元帝对她的喜爱,徐徽言对她的温和,让她从小便养成清高孤傲的性情,或许只有在清河公主面前才会刻意收敛。若非如此,徐子平也不会无奈同意她跟随使团北上。
裴越的态度让她下意识地生出抗拒的情绪,冷冰冰地说道:“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裴越察觉出她语气的变化,不禁嘴角微微上扬,淡然道:“说实话,我以为你是那种刁蛮霸道的千金小姐,受了委屈只想报仇出气。其实这不算什么,我在京都的时候收拾过很多权贵子弟,从来不会手软,多你一个亦不过是顺手为之。”
徐初容轻哼道:“好大的口气。”
裴越微笑道:“口气再大也无妨,终究好过你小小年纪却要装成大人模样。”
徐初容被气得不轻,恼道:“信不信我让人狠狠揍你一顿?”
“不信。”裴越摇摇头,气定神闲地说道:“你先别着急,且让我帮伱理一理你的想法,看得出来你现在非常迷茫。”
徐初容转过头不看他,但是白皙的耳垂却动了动。
裴越慢条斯理地说道:“沁园里发生的那件事,让你对我怀恨在心,所以在知道我便是迎亲正使之后,你肯定就在筹谋报复我的计划。在建安城北郊的时候,因为贵国太子出面相迎,你不好惹出事端,就让那些权贵子弟去四方馆外挑衅。”
“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我所向披靡,你们周朝从上到下都会很丢人,所以你肯定觉得贵国军机处的大人物会出手。到时候我被你们的高手打败,你能出口恶气,我也没脸借题发挥,毕竟是我自己技不如人。”
“你没想到那些权贵子弟如此不堪一击,更没想到会有人趁机刺杀我,想要彻底破坏两国刚刚修复的关系。可是你心中还是有气,因为我反而趁机占据上风,逼得令尊不得不放低姿态。于是你又想出文会这一招,以此来证明我终究还是有不敢面对的弱点。”
说到这儿,裴越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徐初容皱眉道:“你笑甚么?”
裴越感慨道:“我只是忽然有些佩服令尊,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插手这件事,即便你的种种报复显得很幼稚,他也没有利用手中的权柄来对付我,一国首辅的气度显露无疑。”
徐初容心中生出怪异的念头,裴越的话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裴越悠悠道:“回到前面的话题,你依旧没有放弃羞辱我的念头,东林文会便是这样一个机会。可是你这些天应该明白过来,我的生死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和平,所以你担心我离开建安城之后遭遇不测,所以你清早就在城门那里等着,坚持要与我同行,这样别人在动手之前必须先考虑清河徐氏的反应。”
徐初容沉默不语,因为裴越的话不仅完全说中她的心事,更让她对这段时间复杂的局势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只是……她又怎会承认自己是要保护裴越?
裴越没有趁机拉近关系,别看他这番话头头是道,其实他心里也有一些疑惑。
徐徽言究竟想做什么?
如今的局势虽然非常复杂,但是跟徐初容有关的部分很简单,以那位内阁首辅的眼界应该能轻易看穿,为何他不对自己的爱女解释清楚,反而任由她胡闹一般随性而为?
让徐初容跟北梁正使走得太近,他就不担心庆元帝会生疑?
清河徐氏的根终究是在大梁境内。
良久过后,徐初容漠然道:“我确实没想到你竟然敢出城参加文会,或许你以为自己抄过两首词,世间文人就对你五体投地。”
裴越没有动怒,点头道:“你说的没错,那两首词的确是我抄来的。”
徐初容蓦然转头,急切地问道:“你承认了?”
裴越耸耸肩道:“对啊,我承认了,那又如何?眼下只有你在场,我告诉你又何妨?等到了文会上,我肯定会矢口否认,再多抄几首诗词气气你。反正你没有证据,也没办法让那些佳作的主人站出来替你作证。”
徐初容目瞪口呆。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这算哪门子无耻?老实说,我宁愿你被徐首辅宠坏了故而纠缠不休,也不想看到你左右横跳。徐姑娘,虽然你出身好相貌好脑子也不算笨,可你真的不适合掺和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你要么就一心一意地对付我,手段再阴狠我都不介意,要么就放下当初那点小事,不要总是想着给我使绊子。”
“我想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
“我没有想管你,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这只是善意的劝告。”
徐初容猛然勒住缰绳,骏马嘶鸣一声。
后面的亲兵和护卫见状只能停步。
裴越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我的生死本与你无干,姑娘何必枉做小人?”
徐初容怒道:“你竟敢骂我?”
裴越道:“别忘了,是你请我来参加文会,倘若我在这里遭遇不测,究竟是谁的责任?你不想杀我,我却因你而死,事后你们徐家还要背负极其严重的后果,这难道不算枉做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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