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大梁的风俗习惯,新妇需要在大婚次日回娘家,俗称“回门”,故而当天裴越便带着谷蓁回到广平侯府。
其时谷家三兄弟皆在,席间三人齐战裴越,若非赵氏心疼女婿,那天裴越肯定会横着出去。
因为当时裴越只带着谷蓁,赵氏觉得不甚妥当,便再三劝说他再来一次。于是在过了七天之后,裴越安排了几辆马车,干脆将府中内眷全部带上,连带着十余名丫鬟和数十亲兵,浩浩荡荡地前往广平侯府。
都中消息传播的速度极快,兼之裴越大张旗鼓,压根没有避开府外那些眼线的监视,不到一个时辰便有情报送到某些人的手里。
广平侯府内到处都是喜庆的氛围,当三辆宝盖珠缨车从侧门驶入内宅,丫鬟们尽皆好奇地望着。好在谷梁治家甚严,这些娇滴滴的少女们不敢高声喧哗。
当谷蓁、叶七、林疏月和桃花从马车上走下来,亲自出迎的赵氏面上绽放和蔼的笑容,打趣道:“难怪越哥儿将你们藏得严严实实,竟是千娇百媚各擅胜场,连老身都一时看花了眼。”
众女面带羞意,上前恭敬行礼。
赵氏一叠声喊起来,带着她们返回正房稍坐,然后让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呈上。
且不提后宅一派其乐融融的和煦场景,单说前院书房内又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凝重气氛。
仆人奉茶退下之后,书房中便只有谷梁和谷范父子,以及裴越一人。
谷苍和谷芒身上还有紧要军职,这次返京探亲也是开平帝格外开恩允准,自然无法长期逗留。在谷蓁完成回门的仪程之后,他们二人便收拾行装离京,分别赶赴西境和南境军中。
品着清香盈盈的茗茶,裴越不紧不慢地说道:“钱冰传来密信,他带着蓝宇的侄儿进入秦州境内,数日后就能抵达京都。”
谷梁微微颔首,沉吟道:“你想利用这个人将王平章拉下水?”
裴越缓缓道:“蓝知秋只是执行者,幕后主使是雄武侯蓝宇,归根结底是王平章想要杀我。只不过南境战事结束后,沈默云沈大人派人给我送来一封密信,言明陛下不会因为刺杀一事追究蓝宇的责任。连蓝宇都不会吃挂落,王平章自然也没有危险,更何况我们没有这两人勾连的证据。”
谷梁从容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陛下要打压你,自然不会动蓝宇,但是现在却不然。你先前提到婚礼当夜,陛下对你许下那样的承诺,说明他更想解决王平章的问题,这倒是一个机会。”
裴越想了想,反驳道:“岳丈,关键在于没有证据,如果强行攀扯到王平章身上,反而会给那个老狐狸反咬一口的机会。”
谷范此刻的神情略有些羡慕,虽说裴越的态度非常恭敬,可是他老子显然将这个女婿视作平等相处的对象。这样的待遇莫说他自己,就连最受父亲器重的大哥谷节都没有享受过。
谷梁如今对谷范的态度不同以往,因为这小子一年多来长进很明显,见状便提点道:“你虽然比越哥儿痴长几岁,但是经历太过浅薄,平时要多跟着他学一些机敏手段。”
谷范老老实实地道:“是,父亲。”
裴越笑道:“四哥已然今非昔比,岳丈可不要小瞧了他。”
谷梁直白地道:“比你差远了。既然暂时不动王平章,你在这个时候将蓝知秋弄来京都,打算从何处入手?”
裴越冷静地说道:“王九玄。”
谷梁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朗声道:“这确实是一步好棋。”
谷范插话问道:“这有什么区别?”
裴越解释道:“陛下只让沈大人警告蓝宇,说明他知道这件事动不了王平章。依照咱们这位陛下一贯的风格,他更喜欢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再者王平章在军中的影响力太大,没有实证就无法逼他下场。据我所知,蓝知秋以前来过京都,跟王九玄关系莫逆,将他拖下水更容易一些。”
谷范饶有兴致地道:“那伱打算怎么做?”
裴越悠悠道:“沈大人已经同我划清界限,但钱冰毕竟是一部主事,他完全有资格将这件事捅上去。等蓝知秋进了太史台阁的监牢,离部主事蔺甲肯定有办法调理出完美的供词。王平章一直将王九玄视作接班人,我不信他还能继续做缩头乌龟。”
谷梁好奇地问道:“越哥儿,你为何如此急迫?”
裴越轻叹一声,神情凝重地说道:“我不知道皇帝究竟想做什么,储君之争迟疑不决,也没有进一步削弱王平章手里的权力。或许他永远自信有数之不尽的底牌,但是我有一种预感,这样下去局势会非常危险,所以我想逼一逼那些人。”
谷梁点了点头,又问道:“北郊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裴越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沉声道:“网已张开,就等着鱼儿上钩。”
……
首阳山矿场北面不远处,山野之间的小院里。
弄玉将行礼收拾好之后,又不断地反复检查着,重点在于查看有没有遗漏小姐的书稿。她翻来覆去地看着,脸上的神情显得心不在焉。
陈希之靠在门边,望着外面渐渐昏沉的天色,轻笑道:“你不如将所有行礼拆开,重新打包一遍,免得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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