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对于大明银币依旧有些不确信,不确信的主要原因是他的银币只有七成银,这七成银当一两花,就是朱祁钰内心的担忧。
火耗毕竟三成,大明的百姓是否认可,是朱祁钰内心悬着的最后一个疑问。
事实上,朱祁钰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大明太需要一种法定货币,而不是纸钞了,哪怕是铜钱也可以,大明的宝源局那种产能,并不能满足人们的日常生活。
当朱祁钰的银币政策,被贴到黄榜上之事,京师的宝源局,立刻就被围满了人。
打听银币如何兑换,尤其是关于是否可以用碎银子来换银币,如何更换,火耗几何等等。
王炳富从极度清闲坐摇椅,立刻变得极度忙碌了起来,他疯狂的打着算盘,专门派人在门口贴了告示,就问的最多的问题,贴在了宝源局外面,还专门找人讲解。
王炳富和银匠们讲解这关于银币承兑的诸多问题。
朱祁钰远远的路过,看着排着长龙的队伍,这里面有平头百姓、也有势要之家的家人,大明上下无不期盼着朝廷对于货币二字,能有个定册。
至于一成火耗归内承运库这件事,大明上下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意见,毕竟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
朱祁钰在和户部给事中任元祥反复沟通之后,才知道地方官员在揽收银子的时候,火耗是三成!
大明百姓早就见怪不怪了。
折色银自正统元年就开始实行,大明养了很多的银匠,去估算银子成色和重量,这倒不用朱祁钰操心。
而最先拿到大明银币的并非宝源局堆积的百姓们,而是住在大明官邸的官员。
发月俸的时间到了。
因为大明皇帝铸币的缘故,大明的官员暂停了一个月的俸禄,但是因为国帑供养的制度,大明的官员压根不用担心会饿死的问题,除了衣食住行之外,每月每户还有二两银子的额外开销,可供支取。
所以暂停这一个月的俸禄,终于发下来了。
而这次发下来的则是银币,正面写着一两,背面写的则是平厘七钱,这个意思就是七钱银当一两花。
大明的官员们每人领到了本该折钞的银币,作为俸禄了。
折钞是大明的一个大杀器。
比如于谦现在从一品少保,按制年俸888石米,京师粮价一石四钱银,折价应当是三百六十两白银,月俸三十两。
但是于谦每月折钞就超过了八成,他每个月只能领到六两银子,和价值二十四两银子的擦屁股纸。
这就是大明官俸之薄,未有弱此者的由来,因为折钞这种事,甚至让官员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养活不了,就做什么?
在客观上,就会滋生腐败、贪腐,尤其是京官。
贪腐就会出现朋比为奸、就会有座师银、就会有冰敬、碳敬,就会有地方官员和京官沆瀣一气,一个鼻孔出气,就会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党派,穿一条裤子。
他们因为共同的利益走在了一起。
而且贪的名正言顺,贪的光明正大!
朱祁钰让铸币厂的一成火耗给太仓,就是为了让太仓每个月按月发够了银币给官员。
这不是朱祁钰给的养廉银,朱祁钰给官员的是大明朝本该给的俸禄。
折钞、折香料、折衣物、折丝帛,大明的俸禄什么都折,官员们贪起来,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虽然朱祁钰这平厘七钱当一两用,也相当于折了三钱的俸禄,但是他发的可是硬通货的银币。
朱祁钰这么做是有条件的。
既然大明薄俸问题,朕给你们解决了。
那若是再有贪腐横生,那就不要怪朱祁钰动用皇明祖训,将贪官污吏,剥皮揎草了。
洪武年间,朱元璋大权在握,天下雄兵百万众,国库充足,大明宝钞未曾泛滥,按照大明俸禄,足数给予官员俸禄。
若是有人贪腐,朱元璋当然可以将其剥皮揎草。
但是后来的皇帝为什么不行了?
因为朝廷没钱没粮也没招,皇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而无济于事。
嘉靖皇帝一生进行了二十七次的京察,但是依旧止不住贪腐之风。
朱祁钰足俸给了官员,若是这群官员依旧是爪子伸的太长,拿自己不该拿的钱,那朱祁钰绝对会送他们去见太祖高皇帝。
他不听官员贪腐的理由,他只负责送他们去见太祖高皇帝。
朱祁钰就是要堂而皇之的举起手中的钢刀来,盯着诸多臣子。
于谦拿了六十枚银币回到了九重堂,他这是淇国公的旧宅,一应用度都是内帑所出,日常没什么开销,他把这六十枚银币交给了夫人董氏。
董氏拿起了银币吹了吹,嗡嗡作响。
大明物价因为缺少货币,其实价格很低,董氏拿着那六十多枚银币,看来看去,笑着说道:“给大明当差这么多年,总算是能留住钱了,这次不会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吧,圣君英明,这银币喧嚣尘上,我这住九重堂都听说了呢。”
于谦也拿起了一块银币弹了弹,声音清脆至极,花纹虽然简单,但是足够的清晰,制作相当的精良。
他笑着说道:“陛下这银币设计精巧,再少点银,吹起来就不响了,这花纹冷压,这帮整天压功赏牌的工匠,手艺太精湛了,这一分火耗在这手艺上,不亏。”
“我跟你说,等闲啊,这没有几个工匠,能打出这种花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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