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宾言有些犹豫的说道:“陛下,商舶多有火炮的违禁之物,虽然入港之时,他们都遮掩了起来,但是臣知道那是什么,一些弓弩、火铳藏在船舱之中,臣有些疑虑,此事如何处置?”
朱祁钰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他郑重的问道:“李御史是如何处理的呢?”
李宾言知道这件事兹事体大,但他还是俯首说道:“未曾张弓,未曾填装火药等船舶,臣未曾查办,若是张弓入港,按倭寇处置。”
“大明海军军威不振,海贸多履险地,倭寇蛮横,南洋和西洋诸国,也不是良善之辈,臣反复告知所有船舶,入港需偃旗息鼓,不得张弓填药。”
这个处理方法显然在朝中臣子看来,是谋叛、谋反、谋大逆的大罪,但是李宾言反复衡量之后,还是决定冷处理。
就是你不张弓填药,我就当没看见,你若是张弓填药,我就把你当倭寇打了。
大明禁弩、铳、甲,凡是私藏者,一律按谋逆处理。
但是这些海船,所履之地,可不在大明境内,有点武器装备,理所应当,商贾行商天下,没点手段保护自己,那是胡扯。
这是十五世纪的大明朝,这是大明南下西洋船队解散后的第十六个年头,一律按大明律去督办海贸之事,必然是因噎废食。
朱祁钰认真的思考了许久说道:“李御史处理极善。”
李宾言长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陛下会雷霆大怒,毕竟私藏火器、甲胄、弓弩,实在是有点大不逆,但是现实是商舶不带武器出海,那就等同于送死。
海盗可不跟你讲什么大明律,谁让你大明海军,军威不振。
朱祁钰笑着说道:“此事李御史不要声张,密州市舶也淡化处理便是。”
朱祁钰的意思就是这件事不上称,当成四两重处理。
若是上了称,这件事就是奔着谋反大罪去办了。
日后若有法令更张,再行明文,在法令更张之前,就行潜规则,朱祁钰现在的手太短了,管不到那么宽。
从倭国扬帆到大明需要多久?
慢则一月,快则十日,顺风逆风差距,海路早已畅通无阻,运作极为成熟,商舶极多,但是倭寇猖獗。
眼下市舶司的主要作用还是收税,武装收税的事儿,主要是陆地管辖。
“陛下宝源局的换银币是不是可以在密州也设一处?海商多银啊。”李宾言目光闪烁的提出另外一个问题。
他之前就提到过兵仗局让势要豪右之家参与,那显然是极为愚蠢的提议,但是宝源局不铸币,可以换银币,密州市舶司也属北方。
是不是可以在密州市舶司也设置一个兑换银币的地方呢?
朱祁钰并没有马上否定,而是认真的思考了许久说道:“你这要是被朝廷的御史们知道了,定要参你一本了。”
大明的官僚们对于宣府贡市居然可以用银币这件事,至今持有反对意见,而且也证明了,官僚们说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那些银币流出去之后,就回不来了。
他们对此颇为担忧。
李宾言的这个提议肯定会被弹劾,但是李宾言还是提出了这个想法。
按照官僚的做事原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宾言只要完成皇命便可,主动提及此事,显然是李宾言觉得很有必要。
李宾言低声说道:“倭银产量极大,而且臣有点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朱祁钰笑着说道:“畅所欲言就是。”
盐铁会议已经极为宽松了,这种私下奏对,朱祁钰自然愿意让朝臣们多表达自己的意见,只要屁股不是歪的,都好说。
李宾言赶忙说道:“臣惶恐。”
“陛下,臣以为宣德三年弃置交趾三司,其实也跟永乐十八年后,停止宝源局大规模铸铜钱有关,永乐通宝在海外横行无忌,很多地方都用通宝,并以此为资财多有囤积。”
“朝臣反对铸铜钱,认为铜钱外流,这最终宝源局不再铸造铜钱,咱大明在海外,就只是一个臆想之中的大明了。”
“看不到,也摸不到,自然毫无恭敬之心。”
李宾言的意思是永乐十八年之后,停止铸造永乐通宝,最终导致了大明在东南亚影响力的缺失。
换个更容易理解的话,意思就是美刀从全球货币体系,主动的、自发的变成了本国货币。
这种影响力的缺失,显然也是致命的。
李宾言看着陛下并未动怒,并且颇为认同,便继续说道:“陛下,在市舶司内,有人用银币换倭银,然后运至京师,再拉到宝源局换银币,这个买卖有人在做。”
“既然是得利,为何不能是朝廷呢?”
朱祁钰看着李宾言,这山东一趟,李宾言从坚决反对与民争利和支持势要豪右之家参与铸币,变成了坚持支持与民争利,而且要大肆争抢,旗帜鲜明、明火执仗的得利。
可以想象,李宾言这短短的两年时间内,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朱祁钰点头说道:“好,好一个既然得利,为什么不能是朝廷!”
“朕不让南京宝源局换银币,目的是为了南北货物沟通,一如盐引在宣府、大同之用。你这个提议很好,朕准了。”
朱祁钰不打算跟外廷商量,户部尚书金濂,要是不同意的话,这个利,他就自己赚去!
按照大明银币的现在行价,一枚能换二两银子,他还要往里面填六钱锡铜等物,换回来,屯集起来,怎么都是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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