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的水都要结冰了?到什么程度了?”朱祁钰眉头紧皱的说道。
这是天灾,不是什么天人示警。
李宾言无奈的说道:“现在只是湖堤、湖中石垒等结冰,过不了几日内西湖就可以行人了。”
“内西湖可以行人,外西湖若是也结冰的话,陛下,还是稍微缓一缓的好,毕竟商贾若沟渠之水,若是继续穷追猛打,怕是要出大事。”
群臣皆议论纷纷,朱祁钰眯着眼睛,看着面前朱祁镇那块烧了半个的龙旗大纛。
投降从来不是输一半啊,投降从来都只有死。
朱祁钰把朱祁镇杀了,投降就再也没有输一半的说法了。
“工部呢?我们有多少煤炸可供使用?”朱祁钰首先想到的就是邀人。
但是工部右侍郎王卺无奈的说道:“陛下,运河已经上冻了,我们紧赶慢赶才在运河山冻之前,来到了南衙。”
“工部丙子库的煤炸木料不过三十万斤,不够南衙百万百姓所需,更不够江南两淮百姓使用。”
官冶所算是马鞍厂不过三处,如何运煤南下?这是不切实际之事。
朱祁钰点头看向了户部郎中王祜。
王祜摇头说道:“朝廷一旦开始扑买,若是银币无法购置,可能只能用白银了,而且他们很有可能趁机狠狠的敲朝廷一笔。”
卢忠看着朝廷众臣一筹莫展的模样,振声说道:“陛下,要不抄家吧!这个我在行!”
朱祁钰摇头说道:“既然已定朝纲,那违背朕自己定下的斗权符义,那就是失道于天下,无故无错抄家破户,朕与叛军、朕与这势要豪右之家又有何异呢?”
卢忠深吸口气,略微有些无奈。
李宾言深吸了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话,陛下可能不爱听,但是他还是要说。毕竟事关两浙、两淮、南京、庐州等地百姓的民生问题。
李宾言十分认真的说道:“陛下,经过了媚香楼一案,江南仕林已经感受到了陛下的刀何其的锋利,现在的抵抗已经十分微弱了,若是稍有缓和,他们大约是愿意听的。”
朱祁钰眉头紧皱的问道:“怎么缓和?开咨政院给他们扯皮吗?”
李宾言立马摇头说道:“那怎么可以!那是行制权衡,怎么可以重开咨政院呢?”
李贤赶忙接过了话说道:“不行不行,那咨政院是僭越朝廷权力啊,怎么可以设立呢?”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说道:“你们知道赵武衍怎么说的吗?他们的三个诉求,重开咨政院、优蠲海税、减少钞关。他们的这三个诉求,是依次递进,并非并列。”
“你说他们不糊涂吗?朕当面警告他们,他们依旧无法无天,目无朝纲法纪,依旧要行那贪墨肥家之事。”
“但是你说他们糊涂吗?他们就知道,第一要务就是重开咨政院,知道僭越权力之要害。”
“他们也不蠢,只不过是按照过往的惯例在做事罢了。”
这帮蠢货真的愚蠢吗?
只是离洪武年间太久远了,他们已经忘记了严刑峻法的模样了。
他们不蠢,相反非常精明,他们意图通过潜移默化的手段,来控制百姓的民生,进而威逼皇帝答应他们的条件罢了。
只不过他们完全没想到,陛下居然言出必践,又亲自深入敌人的内部,甚至亲自鼓动,摇旗呐喊!
这么离谱的皇帝,他们哪里见过?
李宾言有些颓然的说道:“陛下,臣请命,宽宥部分媚香楼的案犯,毕竟这其中部分的人,只是凑热闹的而已,罪降一等,斩首改流放,极边改烟瘴,烟瘴改苦役,苦役改为宽宥。”
“然后用金花银购置货物,暂缓严刑峻法,挺过这个困境。”
朱祁钰一乐,看着李宾言笑着问道:“等到挺过去了,李巡抚被都察院追着屁股弹劾,最后不得不上请罪疏,最后被坐罪。李巡抚,朕说你什么好呢?”
李宾言这番话如果朱祁钰真的听了并且做了,死的是李宾言。
为案犯求情,那些御史们一群饿昏了的狼,就会一拥而上,把李宾言撕个粉碎。
风宪言官是不管你到底是哪一派的,他们就像原教旨主义的那种人一样,才不管你何等境遇下做出了这些决定,有多少的困难。
李宾言没接话,他既然说了,自然想到了后果。
其实他完全可以闭嘴,毕竟这件事跟他关系不大,顶多就是办事不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官场的生存法则。
但是李宾言还是说了出来,这就是他的性子看起来有些憨直,敢于直言。
朱祁钰摇头说道:“不行,这次宽宥了。”
“他们只会更加大胆!更加猖狂!更加肆无忌惮!他们会以为朕,以为朝廷是好欺负的,然后更加无法无天!”
“其实到最后他们还是要弄出咨政院来。”
“这次是寒潮,下次呢?是灾荒,他们一旦觉得这招数管用,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天灾最终变成人祸。”
于谦一直没说话,他的面色十分的沉静,丝毫不慌,甚至在思索散朝之后,到马鞍山巡按一下马鞍厂诸事,保证有序进行。
于谦太了解陛下了。
他的这位陛下,喜欢料敌从宽,连天下伐明这么离谱的事儿,在京营开拔之前都预料到了。
天灾、寒潮,他虽然不确定陛下是否提前想到了,但是他确信陛下应该有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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