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的第一问,是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有序差异到对立,再到绝对矛盾的投机矛盾;
第二问是货币的本质和事实表现出的差异,导致的货币矛盾。
李贤的第三问是关于私权和公权之间的权力矛盾;
李贤的第四问是势要豪右、富商巨贾占领侵占社会劳动的导致的舍本逐末、礼乐崩坏的朘剥和朘剥式积累的侵占矛盾。
李贤还没有问自己的第五问,他在总结第四问,他的领悟。
那就是,投机者到底如何侵占了社会公共劳动,他们用什么手段?
李贤认为是:瞒报、隐藏成丁人口。
“陛下曾经说过,劳动才是衡量一切价值的标尺!”李贤手舞足蹈的继续说道:“陛下,没有劳动的土地一文不值,继而臣以为没有劳动的磨坊、煤场、金银场、工坊都是一文不值。”
“瓦剌南下的时候,北京京师之中,一个铺子只要几两银子。”
“大军南下的时候,南京城内的商铺工坊,也只有两三两银子罢了。”
“这就是失纲后的种种乱象!”
“陛下啊!这不就证明了陛下这两句话是正确的吗?”
“没有劳动的固定资财,无法生产流动资财的时候,就是一文不值啊!”
李贤极为激动的说着,他仿若是看到了这世界的本质一般,他手舞足蹈,他神情激动,他整个人都极为的亢奋。
那种亢奋像极了领悟了世界的真理,还有对陛下真知灼见的崇敬。
对于李贤他们这些,已经位于世间最强帝国的核心层次的官僚而言,他们最害怕的不是权力的丢失,甚至不是脑袋搬家。
而是将至死,不闻世之有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李贤的这种兴奋,朱祁钰并不乐观,他真的会死。
李贤继续说道:“他们将成丁隐藏在所谓家人和隐户之中,然后占有了成丁。”
“劳动的所有者是劳动者本人!而不是势要豪右、富商巨贾之中,他们正是通过了占据了劳动者本人,而占据了劳动!”
李贤愤怒的说道:“他们编织了一个谎言,一个弥天大谎!”
“这个谎言的的非凡之处!”
“在于它似乎像是不仰赖欺骗、偷窃、强取或朘剥,因为他们编织的这个谎言之中,势要商贾,说自己可以支付成丁看似公允的劳动报酬,同时安排成丁去劳作。”
“但是我们看到了富者越富,贫着越贫。”
李贤陷入了迷茫之中,这该死的弥天大谎之下,隐藏着多少魑魅魍魉,披着一层道貌岸然的皮,却做的天怒人怨的勾当!
但是李贤不太明白的是,这到底是如何运行的呢?
朱祁钰吐了口气说道:“我们不能否认是势要豪右、富商巨贾、缙绅乡贤在当下大明存在的必然。”
“一些人,的确是在当下,起到了安民牧民的作用,他们组织了、安置了百姓。”
大明随着政策调整,失去了以里甲的基层组织。
这个时候,代替大明行使权力的肉食者,必然就会出现,在维护稳定和安土牧民之事上,他们的确是做出了部分的极为有限的贡献。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人人都有优点。”
李贤呆滞的问道:“除了肉食者吗?”
于谦笑着说道:“甚至包括肉食者。”
整个南湖别苑的御书房里,充满了欢快的空气。
这个笑话的笑点,却不是那么容易理解。
其实是朱祁钰说:「人人都有优点」,李贤说的意思是:「肉食者没有优点」,于谦意思是:「肉食者居然也有优点。」
朱祁钰继续说道:“其实不仅仅是成丁。”
这句话说完,三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陈婉娘这类的瘦马,就是一个很严肃且十分沉重的社会课题。
大明的的确确,存在着一种让人唾弃、愤怒的生意,美其名曰“养瘦马”。
这在唐朝叫秋娘,在宋朝叫做秦淮歌妓。
一般穷人家,生养下一个好女儿,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就会有牙行领去收养。
“瘦马”以人物俊丑、聪愚分三等。
上上等的姑娘,要送于牙婆,凡是「聪明俊秀,人物风流」者,养家牙婆就教她弹琴、吹奏、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
这类人一般还要请女教保的教习,读书识字明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了梳妆打扮、行立坐卧的风姿外,还专门按着《如意君传》,学习枕上风情。
这类的女子,等闲势要豪右之家,也是求之不得。
人才中等的第二等女子,就不教她弹唱、绘画之类的功夫。一般让她多少识一些字,学两套琵琶、弦子,并学会算计账目,管理家事,做生意。
家世普通的势要商贾,娶了去,让其掌柜,一举双得。
到了第三等,牙行不叫她识丝弦了,只让她习些女红或挑绒洒线,大裁小剪,也能挣出钱来。
有些还学会上灶烹调的功夫,油炸蒸酥,做炉食,摆果品,各有手艺。
这种教训女子为生理的风俗,一般又被称作“烟花世界”。
朱祁钰更倾向于,称烟花世界为悲惨的世界。
朱祁钰可以一纸禁令封禁了这等事吗?
他当然可以不管不顾的将这些污秽的东西一刀切,尽数封禁!
但是因为违反了大明律,这种买卖将会水面之上,沉到水面之下,变得更加黑暗,变得更加惨无人道。
甚至一些牙行会借着大皇帝的诏命,趁机压价,让这个悲惨的烟花世界,变得更加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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