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亦应犹豫了许久,拿出了一本写好的题本,放在了李宾言的桌前。
这本题本是他早就写好的,有投献之嫌疑。
不过费亦应现在是裤裆糊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他连夜写了这题本,就是提醒李宾言,小心一些。
李宾言拿起来看了许久,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他似乎对这件事不是很在意,而是笑着说道:“费商总要什么?”
费亦应大声的说道:“船引勘合。”
李宾言拿着手中的题本,点了点头,费亦应是个商人,若是无所求,那才是咄咄怪事,他拿着那本题本放到了一旁,笑着说道:“正经生意?”
“那不正经,李巡抚也不让干不是?”费亦应松了口气。
李宾言想了片刻说道:“费商总,莫要自误啊。”
费亦应瞬间惊出了一声冷汗,赶忙说道:“船引勘合,我不要了。”
这莫要自误四个字,直接差点吓得费亦应当场去世。
大明朝的官员什么时候这么狠了!
“费商总误会了,正经生意就好。”李宾言算是答应了下来,这次大规模的抓捕,也的确影响到了一些三桅海船勘合的发放。
费亦应以为他过了界,他用自己的题本换船引勘合,这是官商沆瀣一气,乃是陛下忌惮之事。
他其实误会了,李宾言说的莫要自误,自然是让费亦应做生意做的干净一些。
费亦应这才松了口气,他有点好奇的问道:“李巡抚不担心吗?”
李宾言点了点手中那份题本,满是奇怪的说道:“你说这个?不是什么大事。”
“我今天见你主要是想说一下船引勘合之事。”
李宾言叮嘱了费亦应许久关于正经生意的范围,尤其是买得吴船载吴女这种事,若是被发现了,那那是必然要挨重拳的,陛下对这种事很在意。
费亦应走了。
李宾言并没有多看几眼那本题本,费亦应要说的,李宾言早就知道了。
在动手抓人的时候,李宾言就想到了会出事。
乡贤郡望们,准备行动了。
汉朝的时候,吏民上书言事均由公车令接待,上书的人,多有因此而被大用者,比如东方朔就是去公车府上书,整整三千多条竹简,汉武帝看完东方朔的竹简,任命东方朔为郎官。
公车诣阙上书,是中原王朝自汉朝之后,一项十分传统的政治活动。
呜冤重审和民众上书诉说请求的重要场所叫做阙门,公车府衙门就在这里。
公车诣阙,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为了金鸡、登闻鼓、肺石、谤木四种制式。
金鸡,多数都是群臣诣阙上表,登闻鼓用于诣阙鸣冤。
费亦应的题本里就提到了一个正在酝酿的风暴,民变。
具体而言,就是社会活动家们,看到了李宾言如此暴行,派兵抓人,必然要想办法去鸣冤,所以「自发」的聚集在一起,然后为这些被抓捕的人「诣阙鸣冤」,也自然会有人找到李宾言「痛陈利害」!
等到这些啸聚之人越来越多,事情越闹越大的时候,陛下只能杀掉李宾言去平息民愤,否则就只能派出大军进剿平定民愤。
公车诣阙上书,这是一种很常见的行为。
李宾言并不是很在意,他事情很多,没工夫跟这些社会活动家们闲扯淡。
在大明,社会活动家,就是各种诗社的笔正和诗豪。
大明的科举是一项很重要的国策,为了应对科举,会形成种种诗社,比如长洲社、凤阳社、汝安社等等,这些社往往带有很多地方特点。
这也是大明乡党结党的重要途径。
凤阳诗社的十四位笔正《布仁行惠议》,要求朝廷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割让大同、宣府两镇,换回太上皇朱祁镇。
而大明精锐刚刚折戟,应该答应瓦剌人的要求,不兴刀兵,给以岁赐。
换回太上皇,立刻南迁,方能避免亡国之乱。
当初那十四位笔正以「外其身而身存,后其身而身先,愿以身为草荐,任人寝处其上,溲溺其上,而无怨言」的大意志请求陛下议和。
朱祁钰在打完京师之战之后,就满足了十四位笔正的奇怪要求。
这些诗社平时都是怎么组织社会活动的?
蛊惑人心、组织暴乱、冲击衙门、纵火烧城。
李宾言懒得管他们,让他们自己折腾就是,闹得大了,杀了便是。
李宾言抓捕奸商的奏疏、袁彬万里追魂的奏疏,一起送入了京师,当然还有费亦应投献用的题本,也一并送入了京师。
朱祁钰看着李宾言的奏疏和费亦应的题本,社会活动家,大明是从来不缺少这种人的。
在万历年间,这种社会活动家就喜欢干这个事儿,比如《五人墓碑记》,其目的是抗税。
万历年间,祖宗之法已经被破坏的一干二净,凿山伐石之禁彻底成了一纸空文。
万历皇帝对张居正展开了全面的反攻倒算,废了考成法之后,内帑国帑日益空虚,三大征哪一次不是穷尽内帑、国帑?
万历皇帝派出了税监,在要道设立抽分所,开始抽分矿监。
轰轰烈烈的民间抗税开始了。
最先开始的是葛贤,这位主儿,将皇帝的太监孙隆六七名党羽,悉数溺毙于河中,火烧杨莘、纵火烧毁丁元复等的住宅,包围税监衙门,并要求停止征税。
而后是西安门外朝天阙,万千窑民哭诉税监横征暴敛,不恤民力,万历最后不得不收回了卢沟桥抽分所的矿监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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