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多变,是小冰川时代的最明显的特征,在表面上只是-2°的温度变化,背后是生态的大破坏。
比如草原上会在八月份开始下雪,当初稽戾王带兵亲征,在阳和这个地方,冻死了数千人之多,当然这和稽戾王只给了一条棉裤和一双新鞋有极大的关系。
比如广州府飘雪,连狗都疯狂的叫唤。
天灾,往往伴随着人祸。
古时的贤臣都是恶名归己,善名归君,当下的世道,则完全反了过来,是恶名归君,善名归己。
可想而知,天气多变,必然会有人在心里把这些事归咎于皇帝的倒行逆施和天怒人怨。
毕竟朱祁钰是亡国之君。
天人感应,是一套极为完整的逻辑。
比如说贞观初年,李世民就遭遇了特大蝗灾,李世民不得不亲自吃蝗虫,以平息舆情。
朱祁钰比李世民要不要脸的多。
有人敢这么说,朱祁钰就会动用锦衣卫,但凡是有人联袂,朱祁钰会用杀两遍的手段震慑。
天人感应论,最主要的问题是,它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是找一个背锅的人,宣泄矛盾的压力和情绪,把黑锅扣在皇帝的头上。
如果背了这口黑锅,小冰川时代会提前结束,那朱祁钰宁愿背十口、五十口黑锅,来换大明的国运。
可惜并不能。
朱祁钰故意放纵这种消息的肆意传播,就是要看看,朝中有哪些个大臣们,会懒政、怠政,不想解决办法,只想甩锅,轻则罢黜,重则流放斩首示众。
而此时的燕兴楼内,人潮涌动,这里是兴安掌控的皇庄产业。
一群都察院的言官们,正在为李宾言和陈镒折柳践行。
李宾言要去松江市舶司继续主持开海事宜,而陈镒要去鸡笼岛,带着一群流放的家伙,对鸡笼岛进行开荒。
贺章,那个弹劾胡濙无德,被胡濙坦然承认,反过来骂的狗血淋头,走的时候,和刘吉吃饭,说出倍之破万千新政的贺章,也在此列。
贺章将是新的掌都察院事。
“来,共饮此杯。”贺章一个劲儿的喝闷酒,他虽然举杯,可是不管其他人是否应和,都是一饮而尽。
蔡愈济赶忙劝着说道:“贺总宪,少喝点吧,这明天还有院事要主持。”
“也是。”贺章停下了倒酒的动作,明天还有部事要处理。
人一喝酒就会变得絮絮叨叨,比如陈镒酒后失言喊出的夸上天去,就是喝酒之后的唠叨。
贺章也不例外。
他心里委屈。
他啰啰嗦嗦的说道:“戥头案起的时候,贺某人真的是喜从心中生!这下子,来大活儿了!”
“诸位同僚说说,这是不是立大功的机会?处理的好,是不是能捞块头功牌?跟陛下论政的时候,是不是心里会有底气?”
“那王复、王悦什么东西?背投瓦剌,为瓦剌效命!还不是因为他们有头功牌在身上?他们家人居然还被供养在官邸。”
“陛下明面上说是把这些家人当做人质,可是内心却期盼着这两位浪子回头。”
“陛下是个惜才的人,我们拿到头功牌,是不是说明我们是个人才?”
王复和王悦是大明的夜不收,这件事只有皇帝、兴安、于谦、胡濙、石亨等少数几个人知晓其中的细节。
所以贺章真的想拿头功牌想疯了。
在他看来,拿到了头功牌,就是人才,和陛下论政的时候,才能底气十足。
当初王复奉天殿内,触犯天怒,就落了个罢黜的下场,结果这王复不思圣恩,背投瓦剌,着实可恨至极!
“咱们寒窗苦读二十余载,考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图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陛下把这治国平天下化成了这三种牌子,这头功牌、奇功牌,不就是这治国平天下的标准吗?”
“诸位!贺某人在云南当巡按御史当的好好的,考成次次上上评,这戥头案,是不是该交给贺某人去做?”
“结果回京了…”贺章说到这里,那浑身的怨气,连李宾言都感觉到了。
李宾言不懂,不就是一块头功牌吗?二两银子不到,至于这副模样吗?
他都有四块了。
“难受,是真的难受啊。”
“眼瞅着头功牌就这么从眼前飞走了,我等啊等,等了九十天,等到了朝廷的诏命,让我回京。”贺章的手在抖,说着又要倒酒。
可是想到明日还有院事要处理,又放下,重重的叹了口气。
蔡愈济笑着说道:“哎呀,贺总宪说的哪里话?那戥头案,哪里有那么好办的?这练纲到了地方,真的是九死一生,什么死的路数都试了一次,得亏是命大。”
“这回京掌都察院事,不是升官了吗?这可是真的升官,多少人想坐还没得坐呢。”
贺章一听这话,差点把舌头咬了,振声说道:“爱谁谁,谁想坐,明天我就请旨把位置给他。”
“陕西行都司总兵官不是差个参赞军务吗?明天我就去!”
左都御史可是正三品,那什么参赞军务,多数都是正七品的监察御史挂衔去做。
戥头案的确危险,但是贺章知道李宾言在山东被围堵之事,自然做了周全的准备,这些准备,全都便宜了练纲!
贺章对都察院的乱象,心知肚明。
总宪,看似掌都察院事,可是这都察院是大明朝最复杂的地方,最勾心斗角的地方。
这总宪要是好做,徐有贞为何要去治水?陈镒为何要去鸡笼岛?王文是内阁首辅,其实当下的职责,更像是秘书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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