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并非如此。
倭国有银矿,而且很多,孔府已经在石见安营扎寨,那群孔府余孽,依旧在倭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而大明的海商对倭国的银矿垂涎欲滴,金濂临终的时候,都对钱荒,念念不忘。
大明不是没有开拓性,是大明已经拿到了能够稳定统治的绝大部分的区域,而且一些不能稳定统治的地区,也是先占下来,现在受限于条件不能稳定统治,但是不代表日后不可以。
比如在唐宋元时,无法有效统治的川藏、贵州苗疆等地,现在也在一步步的改土归流。
川藏的两条驿路也是证明。
当年洪武年间,修了甘藏驿路,永乐五年,开始修雅州乌斯藏驿路,两条驿路设置了二十六个大型水马驿,将近七十多个小的驿站。
朱祁钰让彭遂带在船上,埋在各种岛屿上的石碑,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大明不是失去了开拓性,甚至为了开拓和稳定统治,即便是神武如明太祖高皇帝,也受了许多的委屈。
洪武年间,南北分裂严重到了南北榜大案,北宋末年丢失掉了绝大多数的北方土地,自此以后南北割裂就成了这片土地上的常态。
朱元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忽必烈是草原真人,也是基于政治需要,也是基于领土需求。
朱祁钰并不认为埃莱娜的话是对的,只能说扩无可扩,大明已经把手脚伸到了能够稳定统治的边缘。
“其实应该让胡尚书和尼古劳兹多唠唠嗑,看看罗马的殖民地模式,大明有没有借鉴的地方。”朱祁钰看着兴安说道。
世界的发展格局,大抵就是罗马的殖民地模式,和中原王朝这种,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占一地一城就是一地一城实实在在的领土。
兴安笑着说道:“陛下,胡尚书整日里和尼古劳兹辩经,这些事似乎讨论过了。”
“只是胡尚书对这种敲骨吸髓的统治手段,相当的不屑,常与人言:其道短视,无长治,更无久安。”
朱祁钰靠在藤椅上有些奇怪的说道:“其道短视,无长治更无久安,胡尚书,可真是一语中的啊。”
胡濙真的是礼法大师,这短短的几个字,道尽了罗马模式发展的局限性。
这个道路只注重眼前的利益,对殖民地的人民进行惨无人道的统治和朘剥,最后爆发激烈的殖民地和宗主国之间的矛盾,不能长久治理,更不能长久的安定。
比如带英帝国的后花园苏格兰。
朱祁钰提出了一种可能说道:“殖民地不求长治久安,赚钱就是,按照华夷之辩的话,蛮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必久安?”
兴安想了想问道:“陛下,贵州也要做殖民地吗?对贵州百姓极尽朘剥,等到榨干了,然后弃之如敝履。”
“辽东、川藏、西域、漠南、漠北、交趾、占城,琼州呢?”
兴安问的这些地方,都是大明正在改土归流的地方,在大明的话术里,这叫王化。
朱祁钰立刻摇头说道:“那必然不可能!那是朕的领土,上面的百姓,都是朕的臣民!”
“即便是眼下,朕的王师暂时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前往,但终归有一天,是要去的!”
“都是朕的!”
兴安满是笑意的继续忙碌着,也不再说话,陛下已经全然明白了。
兴安的这个问题,在问陛下,能接受大明治下这般人间炼狱的模样吗?皇帝的答案是当然不可能。
这就是问题所在,在当今陛下的眼中,旧港宣慰司都是皇帝的后花园。
所以问题来了,皇帝的统治欲是没有极限的,那么殖民地模式,对大明而言根本不可能。
大明或者中原王朝的政治思维中,核心区域是必须紧握在手中,三国、东晋、南北朝、南宋,在传统的价值观里,不算是大一统王朝,是要被唾弃的。
而边方地区或者无力有效统治的地区,则是以军事羁縻统治,设置宣慰司,派遣亲王、国公,安定、统治一方。
边缘地区,即便是无法设立宣慰司,也要让他们俯首称臣,逼着他们朝贡,任命他们的国王和统治者。
哈密王、瓦剌的恭顺王、朝鲜的李氏朝鲜,倭国的室町幕府,都是基于此。
大明和罗马的政治架构从根本上不同,就决定了这种松散结构,只求利益的殖民地模式,根本无法在政治上推行。
搞殖民地,皇帝第一个带头反对。
这还不算清流言官们的反对和基本的政治正确。
朱祁钰想明白了其中的逻辑,对着兴安说道:“让胡尚书头疼一下,和尼古劳兹多沟通,借鉴借鉴,胡尚书不是说了吗?他们的是我们的,我们的还是我们的吗?”
先摸着罗马过过河,试试殖民地到底有没有可行性。
大明的开海动力不足,李宾言一直想去天边看看,走过罗经(geng)正峰,看看天边究竟是何等模样。
罗经正峰,是当年郑和向西走的最远的地方,走到那里,罗盘的方向和山峰的走向,都指向了正北方向,在慢八撒的西侧,在印度洋和大西洋交界的地方。
朱祁钰的意思是,大明的核心区域,归流区域、羁縻区域之外,是不是可以再多一个殖民区域呢?
这个殖民区域可以慢慢向羁縻区域,改土归流区域转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