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不花的入京之路并不太平,在鞑靼是明枪,在大明乃是暗箭,但是这暗箭,却和脱脱不花毫无关系。
脱脱不花只感觉到了风平浪静,便已经走到了京师,只是走的稍微慢了一些。
脱脱不花从德胜门入京师,东城贵,西城富,这自德胜门而入,自然看遍了大明的富硕和安泰。
“真希望有一日,我鞑靼亦无飘零之苦,不求如此富硕,只求有安稳日子。”脱脱不花站在了奉天殿之前,他忽然开口对身边的鸿胪寺卿杨善说了一句。
鞑靼随水而栖,一切的收成好坏,都看长生天的心情,穷山恶水出刁民,鞑靼自己的生产不足,自然要南下抢夺。
脱脱不花继续开口说道:“我先祖成吉思汗的阏氏也就是妻子孛儿帖曾经被蔑儿乞人抢去,成吉思汗救回妻子的时候,孛儿帖就有了身孕,并且生下了一子,名曰术赤。”
“术赤的意思就是客人,不该来之人,在成吉思汗称汗分封之时,就将术赤的封地封在了最西面,在也儿石河以西,花拉子模以北,铁蹄最远之处,名曰术赤兀鲁斯。”
“也就是今天的金帐汗国,也先想要去的拔都萨莱继承的汗位。”
术赤的身世问题,杨善自然知晓。
脱脱不花的这段意思很简单,在草原上,能活下来才是头等大事,生活何其困苦。
“一到冬日白毛风的时候,大雪飘飞,鞑靼的百姓就会挤到一起取暖,最外面的是老人,再里面是小孩,再里面一些是女人,最后是成丁的男子。”脱脱不花紧了紧大氅继续诉说着草原的悲苦。
“在大明所追求的大道之世,人人有德,人人敬老,人人爱幼,这种做法岂止是残忍二字,可是又能如何呢?”
“我希望我今日之举,能为鞑靼的百姓带来安宁的生活,别无所求。”
杨善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宣鞑靼可汗觐见!”一声声长吟传来,皇帝宣鞑靼可汗觐见的敕命,已经从奉天殿内传来。
杨善再看了一眼脱脱不花的右衽,经过了反复的沟通,脱脱不花终于肯披右衽,而非左衽觐见了。
在大明的礼部的札记里,除了脱古以外,这个脱脱不花是第二位披右衽觐见鞑靼人了。
“拜见四海一统之大君,大明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从千里之外而来,特献上盟书,愿大明与我鞑靼永结同好,永休兵戈,为两地百姓共谋福祉。”脱脱不花行的是三拜五叩的大礼。
大明的皇帝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天下之主,自然是要行大礼,脱脱不花人都到了京师,这些礼节,他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朱祁钰走下了月台,来到了脱脱不花的面前,接过了盟书,缓缓打开,正要说话。
“哐当。”
一个黑影从盟书的卷轴中掉了出来,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整个奉天殿内,安静无比,呆滞的看着这一幕。
而兴安已经窜到了朱祁钰的面前,卢忠更是拔出了绣春刀,将刀架在了脱脱不花的脖子上,马硕将脱脱不花反缚。
卢忠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护驾!!”
缇骑鱼贯而入,奉天殿内一片刀光剑影。
朱祁钰捡起了地上的那柄细棱剑,十分锋利,四棱,还带有血槽,若是扎进身体,就是贯穿伤,拔下来血槽也会勾出一个血窟窿。
开了刃的细棱剑。
直到朱祁钰捡起了那柄细棱剑的时候,朝堂众人才回过神来,神情迥异。
“脱脱不花,你要杀朕,仿照图穷匕见的荆轲刺秦王?”朱祁钰拿着那柄细棱剑,他此时居然颇为平静,早就知道这议和之事,必然会有幺蛾子,这玩的确实很花。
朱祁钰说话的时候,脱脱不花身上已经有了七八个缇骑大汉,脱脱不花手脚被绑缚,动弹不得,被卢忠踩在了脚下。
极为标准的缇骑绑缚法,很专业。
“不是我!”脱脱不花挣脱了下,面色涨红,歇斯底里的喊道:“大皇帝,不是我!”
朱祁钰忽然笑了下说道:“松绑吧,不是他,把这证物放好,这可面刺寡人的证物。”
几个朝臣终于回过神来,刚要说话,朱祁钰举手打断了他们的话,笑着说道:“盟书朕已经收下了,鞑靼只要不背盟反叛,朕定当不会背盟,平身吧。”
大明的朝堂里,皇帝说话的时候,没有别人说话的份儿,朱祁钰并没有多么的生气,只是略微觉得有些好玩,给他波澜不惊的生活带来了许多的小惊喜。
“开宴,远道而来便是客,移驾奉王殿。”朱祁钰大袖一挥,直接开宴赐席,盟书既然已经送来了,王化鞑靼就应该开始了。
朱祁钰并没有马上去奉王殿而是在奉天殿内,端详着那柄极为锋利的细棱剑。
“好剑。”朱祁钰盯着那细棱剑,兴安也盯着那细棱剑附和着说道:“好剑。”
“好在哪里?”朱祁钰笑着问道。
兴安想都不想的说道:“陛下说它是好剑。”
“这剑身质地均匀,浑然一体,这钢料即便是以石景厂的能工巧匠,也只能偶得。”朱祁钰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隐有龙鸣之音。
“卢忠,你说说你的看法。”朱祁钰盯着那把细棱剑说道。
卢忠依然有些心有余悸,若是脱脱不花有忤逆之心,趁着此细棱剑掉落之时,抄起来,刺向陛下,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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