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出什么事,就是那帮翰林院的翰林,整日里放纸鸢落入院中,不过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未曾有逾越之举。”汪皇后简单的说了下巾帼堂的现状。
翰林院和国子监那帮翰林与太学生最喜欢的去处便是巾帼堂,偶尔还会一起踏青,一起参加诗会,时日一长,自然是眉来眼去。
朱祁钰颇为担忧的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无不可。但是娘子主持这巾帼堂诸事,定要小心,莫要落人口实,巾帼堂朝中本就非议,这要是出些事儿,那就是大事。”
那般开放的年代里,流言照样可杀人,若是此时的大明朝巾帼堂,这学堂里传出了这样的丑闻,这方兴未艾的巾帼堂,怕是很难再办的下去了。
未婚先育这种事,其实大明也不稀奇。
正如吴敬所言,大明的这些明公们,女儿们也是读书识字明理,抚琴吟诗作对,偶尔参加诗会之类的事儿,这些女子多数都在家学私塾。
这家学私塾,也会看对了眼,荷尔蒙之下,哪里还有礼法?
最后闹得丑闻一桩,两家奉子成婚,弄的彼此难堪,比比皆是。
朱祁钰提醒汪皇后一定要小心,因为那些想要破坏新政的人,如同草丛中的毒蛇,随时准备扑出来咬上那么一口。
汪皇后点头说道:“夫君安心,我知道轻重。”
花萼楼里一时间有点沉默,汪皇后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低声说道:“夫君可是有话要说?”
“娘子以为,澄儿,能守得住皇位吗?”朱祁钰没有吞吞吐吐,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朱祁钰就这个性子,有话直说。
济儿要抢,澄儿不见得能守得住。
朱祁钰和墨翟的思想很接近,那就是人死一抔土,哪里管得住身后事,所以他只做当下,对于身后事,他其实不是很在意。
“守的住!”汪皇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她知道皇帝的潜台词,就是说朱见澄才不配位,试探她对换太子的态度。
汪皇后的态度很明确,她不同意。
朱祁钰看着汪皇后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没得商量。
汪皇后是朱祁钰的正妻,孩子是嫡子,按照皇明祖训的规矩而言,这朱见澄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继承制度的设计,不同于单项决策,制度的设计,是追求尽可能的普适性,规定的是下限。
嫡庶有别的继承制度的目的,是依靠制度设计和惯性,来维持统治的稳定延续。
统治的稳定延续,代表了朝堂的安定,也代表了大明万千黎明百姓的安定。
立贤?
什么是贤?根本没有关于贤的统一的、客观的、量化的标准,依赖裁判的主观判断。
贤不贤的,全看屁股坐在哪边罢了。
而且这立贤,是最容易引起党争之事,最终可能会变成奥斯曼王国的近卫军继承法,或者干脆变成唐中期以后,宦官废立皇帝。
朱祁钰的确是庶子登基,是因为嫡子朱祁镇被人俘虏了…而且朱祁镇出生的时候,也是庶子,后来胡皇后被废,朱祁镇才做了嫡子。
朱祁钰十分郑重的说道:“洪武年间,有中书省丞相,上承天子,下统六部各院,后因胡惟庸独揽朝纲,独运神器,至永乐年间,复设内阁,聊备顾问,以大学士兼衔,位不过五品。”
“历经宣德、正统、景泰年间,六部明公廷推内阁,承旨办事,不能专断,文渊阁票拟,权柄愈重,景泰初年,考成法行至今日,内阁考成六部,阁臣始专。”
朱祁钰聊起了大明权力核心变化。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说的大明权力核心构建之中的文渊阁的地位。
汪皇后是后宫之主,按照大明祖制而言,应当不应涉前朝政事,但是正统年间,主少国疑,张太皇太后不得不垂帘听政,主持朝政以来,这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基本上已经废的一干二净了。
大明的群臣对待祖制的态度,也颇为灵活。
朱祁钰很少和汪皇后谈论朝堂之事,既然谈起,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汪皇后沉思了片刻说道:“陛下,我朝文渊阁阁臣,只备论思顾问之职,本非宰相。中有一二权势稍重者,皆上窃君上之威灵,下侵六曹之职掌,终以取祸。”
汪皇后就差点名说杨士奇了,最后杨士奇也是恶有恶报,儿子不争气,晚节不保。
汪皇后继续说道:“常人皆言,入阁办事,无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实,依臣妾看来,其实不然。”
“入阁办事者,不过批答,犹如开府书记耳,事既轻,而批答之意,又必自内授之而后拟之。”
“百凡皆奉圣断,分毫不敢欺负;部务尽听主者,分毫不敢与闻。”
“皇后见地非凡,正式如此。”朱祁钰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汪皇后虽然不理前朝之事,但是并非对朝政毫无见识,相反,理解非常深刻。
汪皇后说的就是大明文渊阁的困局。
第一,始终无名无分,文渊阁设在文华殿对面,在皇宫之内,和半间房的司礼监面对面,是权力核心中的核心,但是文渊阁有实无名。
文渊阁,始终挂名在翰林院之下,就是翰林院掌院事也是从四品官职,比文渊阁大学士的正五品还要高一级。
这种无名无分,却处于权力的最高一级,就时常与各部各院发生冲突争执,权力始终运转不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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