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苦吗?
西域很苦。
在大明的概念里,西域本就是典型的不毛之地。
西域有着天下最广阔的沙漠,而绿洲和绿地,却少得可怜。
西域天象多变,白天热得要命,晚上冻得要死,百姓们为了栖息之地,杀的你死我活。
天时、地利、人和,一无所有。
乱,是西域自古以来,因为地理环境导致的困局。
在大汉没有赶到西域的时候,西域号称有十六国,彼此杀伐不休,到了大唐离开西域之后,西域再无一日安宁。
军事上,马匪横行无忌,封建主无力剿匪与流寇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比比皆是。
政治上,军阀僭主层出不穷,因为一地七国,撮尔小国,只能仰人鼻息,今日投靠大明,明日投靠瓦剌,后日投靠帖木儿汗国,首鼠两端,摇摆不定。
经济上,因为军事和政治上的不利导致经济萎靡不振,仅有的商路,还要面临层层朘剥,百姓稍有三分收获,就要被封建主、军头、马匪流寇、地主朘剥十分。
文化上,各种文化反复碰撞,佛伊宗教之争,刀刀见血,人还有一口气,便圣战不止,用一句人心不古,礼乐崩坏去形容也不为过,这让本就困苦的西域百姓,更加雪上加霜。
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的道理,于谦深切的知道,所以,也密力火者说西域苦,于谦也知道。
于谦颇为平静的试探性的说道:“西域之苦,苦在哪里?”
也密力火者有些迷惑,他呆呆的重复了一遍,说道:“苦在哪里?”
“于少保,前些日子,我吐鲁番汗国兼并了柳城国和火州国,一来是我吐鲁番汗国励精图治,精兵万众兵强马壮;二来是柳城国和火州国无力自保,与我吐鲁番汗国抱团取暖罢了。”
“哈密国出了一个癿加思兰,他是畏兀人,哈密国无主,癿加思兰手段残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于谦稍微理解了一下也密力火者话,这个癿加思兰是军阀僭主。
在柯潜的奏疏中,于谦不止一次看到过癿加思兰这个名字,正如也密力火者所言,这厮的确猖狂。
“我知道这个癿加思兰。”于谦笑着说道。
也密力火者有些奇怪的说道:“于少保知道此人?”
万里之遥外的一个小小的军头,贵为大明少保的于谦,居然知道此人?
也密力火者不得不感慨,大明就是大明。
于谦知道此人,是因为癿加思兰曾在景泰七年九月,组织了大约两万人,袭扰瓜州,正好撞到了大明游击将军董进德的手里。
董进德手中只有区区不到七百人,面对来势汹汹两万之中的癿加思兰,董进德临危不惧,灵活指挥,多方调度,迎难而上,最终以死伤二十四人为代价,杀敌两百余人,击退了癿加思兰。
这场范围很小的瓜州之战,结束的有些莫名其妙,癿加思兰甚至没有看到新瓜州城的城墙,就败退了。
经过墩台远侯的多方打探,才清楚了战斗结束的原因。
癿加思兰最得力的将领利虎在战斗中,十分英勇的带头冲锋,结果被大明军卒一箭给射死了,癿加思兰不得不撤退。
于谦简单的讲了讲这场范围很小的瓜州之战,即便是没有利虎意外阵亡,大明也能守得住瓜州。
大明在西域奉行的政策是太祖高皇帝的尺进寸取,打下一尺,只取一寸,虽然重开西域进程缓慢,但是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走的很扎实。
即便是只有七百人的游击将军,也足以击败癿加思兰了。
“大明军威武!”也密力火者真心实意的赞叹着大明军的神勇,两万人的袭扰,在也密力火者看来,是汗国兴废在此一举的大事,在大明这里,却是如此简简单单。
也密力火者面色痛苦的说道:“尊敬的于少保,请允许我讲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牧民赶到吐鲁番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片沙漠,当地的老人告诉这个牧民:别费劲了,水流不到吐鲁番,因为走到一半的时候,在半路上,就被太阳和戈壁分光了。”
“这个赶到吐鲁番的牧民不服气的说:青草和清泉是一对天生的夫妻,只要找到青草,就能找到清泉。”
“聪明的牧人顺着北高南低的地势,每隔几十步开凿一眼竖井,再以竖井作为出口,掏挖地下暗渠,使竖井、暗渠连通一体,形成长长的流水,一直流到吐鲁番低处,露头地面。”
“如此年复一年,一代复一代,最终凿出了坎儿井,给火州、吐鲁番带去了春光美景和果实满园。”
于谦耐心的听完了也密力火者的故事,这种故事像极了愚公移山这类的寓言故事。
坎儿井,是西域一种特别典型的地下水利工程。
在西域日照强烈、戈壁沙滩蓄水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将雨水、雪水、河水引入地下,通过竖井、暗渠、明渠、错现等等手段保证用水,将沙漠变成绿洲。
于谦笑着说道:“我知道坎儿井。”
“现在有一位名叫尼古劳兹的罗马使者盘亘大明,这位使者精通西域诸国的语言,我朝礼部尚书胡濙和尼古劳兹曾经争论过出现在西域的坎儿井,究竟来源于西域,还是来源于中原王朝。”
这场争论,在于谦看来,没有什么必要。
如果大明占领了西域,哪怕说坎儿井是英明神武的大明皇帝梦中得到真武大帝的天启,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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