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和站在台上,支支吾吾的大声说道:“那还不是给你剩下两成吗?”
“别看就两成,就这!你去找蛇头,怕是一分都落不下!”
朱祁钰坐在雅阁里,也是一乐。
刘天和说的很有道理,眼下的大海是极其危险的,是完全无序的,并没有什么规矩可言。
他们坐蛇头的船,只会万劫不复,坐大明的官船,虽然税率高,但是胜在安全。
即便是暴戾的秩序,也是秩序。
刘天和拿起了茶杯喝了口茶说道:“我们出海,是安全的,而且还能剩下资财,即便是这份资财并不是非常的雄厚,但是足以让我们在海外安家立业。”
“陈平刘氏,一门七十二丁口,到了吕宋之后,直接用银锭购买了三千顷田,一年三熟,土地肥沃到撒一把种子,就可以收获三百斤白粮。”
“刘氏花了多少钱?不到五万两白银!不到五万两白银啊!各位!”
“即便是在地广人稀的湖广、川渝,三千顷田也要三十万两白银!”
“宝丰刘氏,一门一百余丁口,到了吕宋,就开始和当地的回回人做起了买卖,那边的外番,一丁只要五百铜钱,不到月余,刘氏就买了五千人的丁口,有男有女!”
……
朱祁钰靠在凭栏上,看着刘天和在台上奋力的咆哮着,宣传着出海以后的新生活,简直是海阔天空,风光无限。
“这个刘天和是不是和叶衷行达成了合作,他负责拉客,叶衷行给他分成啊,怎么感觉刘天和比叶衷行还要卖力?”朱祁钰略带几分疑惑的问道。
兴安犹豫了下说道:“应该是。”
兴安之所以会如此说,是因为他知道出海之后的艰辛,叶衷行和费亦应在奏疏里写的非常详尽。
刘天和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刘天和选择性的挑了好的说辞,以致于刘天和比叶衷行,更像是个卖货的。
三千顷田,全是参天大树,那些近三十丈的参天大树,砍断一棵,就要一班十一人一整天的忙碌,而后就要花费几日时间刨出树根,而开荒的辛苦,才刚刚开始。
烧荒除草、平田整地、疏浚水道,需要的劳力、农具、畜力都是一笔让人绝望的开支。
开荒的辛苦,需要卫所军垦,才能有效垦荒。
至于人丁买卖,将当地人豢养起来干活,也不是什么轻松写意的活儿,这本就是一个刀尖上添血的买卖。
刘天和终于说完了在新世界里的美好生活,才继续开口说道:“我知道在座的诸位都不想走,但是能怎么办呢?”
“看看皇爷爷做的那些事吧,高昌的杨老爷做错了什么吗?一个小地主就被皇爷爷亲自带着人抄家灭户了!”
“白鹿洞书院的那些个先生,又做错什么了吗?他们只是拿着地契,不愿意参加农庄法罢了,就招致皇爷爷出巡九江府,亲自主持江西农庄法。”
“江西十八家,朝士半天下,最后还不是被抄家灭门,家主死,家眷流放鸡笼岛开荒去了!”
朱祁钰大声喊道:“刘商总说得对!看皇爷爷做的那些事,简直是天地不容人神共愤,累累罪状罄竹难书,那为什么是我们走,不让皇爷爷走呢?”
皇爷爷往哪里走?
自然是地府。
“可不能乱说!”刘天和面色大变,愤怒无比的说道:“你没有恭顺之心!”
“皇爷爷睿哲天成,所作所为皆为天意,皇爷爷只是受奸臣蒙蔽,才对我等良善之家,多有误解,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你这等腹诽君上,今日无事,他日必遭报应!”
“退一万步讲,自皇爷爷登极这近十年来,你家的钱粮是不是赚的更多了!”
朱祁钰看着刘天和,这话说的,他朱祁钰仿佛才是乱臣贼子,他刘天和才是忠君体国。
这番对话,引起了整个湖心阁议论纷纷,颇为热闹。
刘天和顿了许久,等到议论声渐渐消散,这才继续说道:“皇爷爷受到了奸臣蒙蔽,对我们有了偏见,而我们呢,又见不到皇爷爷,说不出自己的想法,皇爷爷也不知道咱们的忠心,更不能把皇爷爷心中拧起来的疙瘩给抹平,所以我们只能走,也必须走!”
“否则哪天斧钺加身,全家不保。”
“不过没关系,咱们还能回来的!”
朱祁钰好奇的喊道:“怎么回来?”
刘天和立刻说道:“等皇爷爷龙驭上宾向列祖列宗陈情之时,到那时,咱们就可以回来了!”
“或许不用等到那一天,朝中奸佞年岁已高,等他们呜呼哀哉,众正盈朝,就是拨乱反正、我等回乡之时!”
朱祁钰一拍凭栏,恍然大悟的说道:“这天下,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终究,还是我们的!”
“等到太阳落山了,咱们再接着干吧!”
终于,安耐不住的豪客,猛地站了起来,大声的呼喊着。
“好!黄贵人说得好!敬黄贵人一杯!”
“这话说的提气啊,皇爷爷总归是要走的,就像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那般!”
“是呀,这就是个圈儿,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回事儿!”
“今日彼兴、明日我兴,此起彼伏也!刘黄贵人说得好啊!”
“黄贵人不愧是雅阁的贵人,看事情就是通透!”
“敬黄贵人一杯!来,诸位同起!”
……
刘天和听闻朱祁钰的呼喊之后,面色剧变,他一直左右张望,老半天才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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