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的南巡之路,走的并不是非常顺利,在朝中,一些福建、江西、广州府的朝臣们提出了反对意见。
宁阳侯陈懋在大明皇帝要南巡广州府的做法,也有一些微词。
不是说朝臣、陈懋反对陛下南巡,而主要是南方蚊虫过多,容易造成疟疾、感染等事。
而且被蚊虫叮咬之后,奇痒无比。
尤其是南方出身的朝臣,更知道这种痛苦。
朱祁钰赶到了福建之前,就得到了太医院送到南衙的成药,名叫六神丸。
是由牛黄、麝香、防风、蟾酥、雄黄和白藓皮六种中药材研磨成为细末,用酒化蟾酥后,调匀为丸儿,芥子大,制备的成药,使用时研磨外敷,有止痒的奇效。
这个药方是太医院根据宋《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六神丸改良而成。
朱祁钰总是觉得这个味道非常熟悉,大概和后世六神花露水一个味道。
福建的官道驿路十分的宽敞,为了避让大明皇帝的御驾,官道驿路上只有大驾玉辂在前行,而各个驿站停满了马车,等待着皇帝车驾过去之后,再行上路。
朱祁钰看着窗外绵延的棉田,四处都是春耕的百姓,对着冉思娘说道:“正统十三年,安童在兴化县龙纪乡起兵,从兴华县莆田北上,攻打福州府未果,沿路向北,自古田入建宁府,所郡人遭其惨酷,无一方免者。”
“在正统十四年正月,宁阳侯陈懋平定建阳之后,城中仅剩下三百户,四百六十一人。”
冉思娘的眼神里充斥着惊骇,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多少人?”
“三百户,四百六十一人,闻王师至,无不长泣不止。”朱祁钰又重复了一遍。
正统十三年起的福建民乱,是一个悲剧。
民生凋零最后就反应到了十室九空这四个字之上,建宁府建阳县整个县城,只有四百六十一个活人。
陈懋在正统十四年正月的奏疏,可谓是字字句句催人泪下,人间地狱不遑多让。
朱祁钰继续说道:“至于起兵的那个安童,则是被邓茂七给杀了,同样都是民乱,安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同样是造反的邓茂七都看不下去,追击至蒲城,将安童斩于城中。”
“但是邓茂七的军卒也时有抢掠,千里无男丁耕种啊,白骨累累。”
朱祁钰的车驾在蒲城外的驿站停下,琉球巡抚、澎湖市舶司提举、左都御史陈镒;福建巡抚滕昭福建行都司提督军务、兵部郎中滕昭;左布政邹来学;右布政张斌;左按察胡鉴;右按察林至;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陈钊等等官员,齐聚蒲城,见圣驾至,三呼万岁,三拜五叩。
朱祁钰下了车驾,示意众爱卿平身,才伸了个懒腰说道:“这福建,很不错,比朕想的要好许多许多。”
“在九江府的时候,江西巡抚姚龙就时常抱怨,说江西的百姓都跑到了福建,朕今日刚入蒲城,就看到沿路春耕,着实是让朕欣慰。”
正统十四年的福建已经被群雄蜂起给打的稀巴烂,十年之后的今天,则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朱祁钰是个俗人,他就喜欢看到百姓安居乐业、休养生息的样子,看着就心里舒坦。
这让朱祁钰看福建地方官员都顺眼了几分,肯定了他们在这十年的时间里的成果。
姚龙是从福建巡抚平调到了江西巡抚,在福建的时候,姚龙天天想方设法的挖江西的墙角,等到到了江西,姚龙又变成了想方设法的阻止福建挖墙角,也算是趣闻一件。
从浙江到了福建,朱祁钰就感觉到了大不同。
“承蒙陛下天恩浩荡,臣等蒙陛下不弃圣恩,方有微末之功,臣等不敢居功。”滕昭这刚站起来又要跪,但是看陈镒的脸色,最后没有跪下,俯首说道。
陈镒挂的是左都御史,也就是都察院总宪的京官衔儿,巡抚鸡笼岛和琉球三府,主持澎湖市舶司的筹备经营之事,是朱祁钰的肱骨之臣。
这个当年在张秋、靖安河套治水的老臣,苍老了许多。
陈镒了解陛下,除了一些绕不开的礼仪,陛下并不喜欢朝臣们动不动就磕头谢恩谢罪,在陛下眼里,那是无能和推脱责任的表现。
陈镒比滕昭知道的更多一些,比如他知道陛下有块参政议政的通政司七品官的信牌,他知道陛下喜欢体察民情,但时至今日,陈镒依旧不知道,陛下用的什么评判标准去判断民生好坏。
朱祁钰的判断标准非常简单,他的标准,就是孩子。
如果他到了一个地方,能看到许多的孩子,就表示这个地方的百姓有奔头,能婚配,能生孩子;
如果这些孩子不是面如菜色,眼睛里有些灵气对什么都很好奇,那代表勉强能吃得饱;
若是这些孩子还有双鞋,那不得了,那朱祁钰必然要肯定地方官吏为官一方,做的很不错,要好好褒奖一番。
朱祁钰从浙江入福建,第一感觉就是孩子变多了。
田间地头的孩子们,在帮父母干农活或者嬉闹玩耍,父亲或者母亲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娃娃。
而且这些孩子看到了大驾玉辂,都是三五成群的指指点点,大呼小叫,最重要的是,大部分的孩子,脚丫子上都有鞋。
朱祁钰下了车自然是满面春风,夸福建地方官吏,做的不错。
“上上一个福建左布政叫宋彰来着,还是宁阳侯监斩?”朱祁钰看着陈懋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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