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拿着这份名单,拿起了朱笔批红,然后交给了兴安,十分平静的说道:“办吧。”
“陛下。”兴安拿过了那本批过的奏疏,打算待会儿亲自去办此事,但是他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等待着陛下的最后决定。
杀还是不杀?这不是一个问题,杀多少,才是陛下需要斟酌之事。
“翰林院的那帮翰林们,都不是年轻人了,他们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起责任来,该死死,该流放海外流放海外。”朱祁钰对着兴安重复了一下自己的决定,他是经过了三思后再思,才做出了这个决定,并非怒急攻心。
“朕到时候会去监刑,送他们最后一程。”朱祁钰靠在藤椅上,最近朝堂狗斗,让他略微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大明几近亡国的阵痛,这些年已经慢慢消散,反而是快速恢复的国力,有太多的利益,让人在庞大利益面前,逐渐丧失了理智。
而朱祁钰的一系列新政,注定造成了一个新的阶级的崛起,在新货币政策、官厂、宝源局等一系列的金融改制之下,随着大明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的蜕变,随着大明生产力的不断提高,大明一个名叫资产阶级的怪物,已经从萌芽变成了茁壮成长的模样。
这个怪物,除了谋财之外,开始寻求各种朝堂之中的代言人,最终目的为谋求政治权力,进而掌控分配,获得等同于官选官的梦想,世袭罔替。
这个朱祁钰亲手制作出来的怪物,正在和大明另外一个原有的怪物紧密的团结在一起,保持着高度的默契,这另外一个怪物就是大明固有的官僚。
这两个怪物结合在一起的结果,是极其致命的,因为这两个怪物的眼中只有两个字,利益。
西晋两个皇帝晋怀帝和晋愍帝被俘,衣冠南渡,东晋在门阀的支持下建立苟延残喘;而北宋的两个皇帝宋徽宗和宋钦宗被俘,南宋自此建立。
但是大明皇帝崇祯死了,大明就亡了。
在鞑清南下取天下的过程中,起义军在誓死抵抗,而大明官军和水太凉、头皮痒的士大夫们一茬接一茬的投降,成为了鞑清南下的走狗,为虎作伥的伥鬼。
这是因为鞑清在入关之前就开始对大明官军以及士大夫承诺,承诺组建汉八旗、绿营等安置官军,承诺会继续恩科,保证士大夫们的利益、承认田契等等,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投降便不再奇怪。
而宣扬这个承诺的正是在松锦之战中,投降鞑清的洪承畴。
鞑清也履行了这个承诺,吴三桂、尚可喜等人被封王,大量官军被冲入了绿营,而鞑清在官职上,也是清随明制,践行了这一承诺。
对于如从蒿草一样的百姓,鞑清那就一点都不客气了,杀的血流成河,杀到天地变色。
这些蒿草一样的百姓被有预谋、有组织的大规模杀灭,执行屠杀的人,正是投降而来大明的官军和这些士大夫们,鞑清目的就是让大明这些投降的官军和士大夫们自绝天下。
而后,金圣叹的哭坟案,就是鞑清对这些失去了根基,失去了生存土壤的士大夫们清算的开始。
在利益面前,大明士大夫的骨头,软到足以让东晋门阀和北宋文官们嗤笑的地步。
所以,翰林院为了利益做出这些事儿,便一点都不奇怪了。
问题出在了翰林院的身上,但又不是翰林院的原罪。
朱祁钰靠在软篾藤椅上闭目养神,过了一小会儿,兴安回到了御书房内。
“陛下,卢忠和李永昌已经带着缇骑和番子去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那边是不是知会一声?”兴安低声询问着陛下的意见。
司礼监被痛斥为朝廷外的小朝廷,锦衣卫和东厂被痛斥为了法司之外的法司,朱祁钰接受批评,但是他并不打算改。
朱祁钰坐起了身子,如同赌气一样说道:“等案子办的差不多了,再送三法司过审便是,这次告翰林院那帮翰林的是朕!”
“陛下,待会儿于少保得到消息,应该会过来劝陛下仁恕,要不再听听于少保说什么?”兴安斟酌了一下问道。
朱祁钰想想那个劝仁恕的于谦,就觉得头大,他这次饶过了三法司,动用了法司之外的法司,也没有提前跟于谦通气,他笑着说道:“他来了再说,朕已经办了,他劝也没用,覆水难收。”
“陛下,于少保在门外候着。”小黄门走了进来,俯首禀报,说曹操于谦就到了。
“嗯,宣。”朱祁钰打算反驳不了就耍赖,他是皇帝金口玉言,已经批了的奏疏,难道于谦还能让他收回去不成?
木已成舟,既定事实。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于谦俯首见礼。
“朕安,坐。”朱祁钰示意于谦平身。
于谦坐定,喝了口茶,稍微环视了一圈,看到没有摔东西,便安心的说道:“还好,还好,还以为陛下被气坏了,看陛下精气神,虽然生气,但不至于气坏身子。”
“于少保听到了朕要缇骑们办翰林院,特来求情?”朱祁钰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大家合作十余年,不必要兜圈子绕弯子,没那个必要。
于谦则摇头说道:“一群通敌卖国的贼人,臣为何要给他们求情?臣只是担心陛下气坏了,若是陛下有气,臣就陪陛下下两盘【反腐抓贪】,让陛下顺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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