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来一向自诩是个聪明人,而这次却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真的很聪明,朝堂上一些朝臣们无法理解的皇帝决策,他理解的非常透彻,而且他的行动能力极强,在不知道为何大明军变的如此善战之时,立刻亲自作为斥候,探查详情。
这种理解能力和这种行动能力,即便是放在大明,那也是罕见的英才了。
正因为聪明,孛来判断大明军北伐的战略目的,产生了一些偏差。
是这么多年以来大明兴文匽武的大势,是这十多年来大皇帝陛下养精蓄锐,给孛来造成了大明军不敢深入草原,甚至大明军已无力北伐的错误判断。
尤其是大明朝堂上,轻易就能掀起一场见好就收的风力来,而皇帝也从善如流,让礼部鸿胪寺进行了沟通,孛来一直以为自己的判断是对的,直到今天,大明军从应昌再次拔营,而合围之势也完全形成的时候,孛来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厉害。
大明皇帝哪里是让鸿胪寺卿沟通一二,分明就是疑兵之计。
这一点错怪朱祁钰了,朱祁钰还真的不是疑兵之计,玩欲擒故纵。他真的认为翰林们说的有道理,大明京营毕竟是重新组建以来的第一次北伐,取得了战果,见好就收,总结经验教训,而后再次出击,朱祁钰不是不能接受。
朱祁钰从来不觉得一拳能打死这些瓦剌残部和鞑靼诸部的顽固分子,一拳一拳又一拳的直到完全打死,才是朱祁钰的想法。
大明皇帝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养出了一支战力彪悍到何等地步的队伍,不知道自己出的这一拳气力到底有多大。
当孛来拿到了斗篷的时候,当孛来知道大明皇帝给京军每人准备三件这样的斗篷的时候,孛来就知道,他们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哪怕是一些阴谋诡计能够得逞,比如阿剌知院给大明军投瘟疫,比如孛来他们袭扰军粮等等,可是在绝对实力面前,阴谋就像烈日之下的雪那般快速消融了。
到了这个地步,孛来仍然有办法,他目光阴毒至极的说道:“眼下我们西进不得,打又打不过,我这一计,可让大明进退维谷,骑虎难下。”
“我们化整为零,将万人队尽数解散,以五人队,十人队解散在普通人之间,日日骚扰,夜夜侵袭,让大明军疲于应对,应接不暇,胜不如败,最终撤出和林,狼狈离去。”
赛因不花咧了咧嘴,笑出声来。
“你为何发笑?”孛来有些恼怒的问道。
“你这法子好笑,我为什么不笑?你的意思是我们自废武功?这计策看似高明,其实再糊涂不过了。”赛因不花直接对着孛来开炮了,他看孛来不顺眼,这计策真的用了,草原焉有宁日?
这是自损一千伤敌一百,毒计中的毒计。
赛因不花坐得笔直,看着孛来诘问道:“孛来台吉,我来问你,你知道大明军和咱们有什么区别吗?”
孛来倒也不恼怒耐心的说道:“大明军的军备充足,火器精良,训练有序,名将云集,战场之上,调度有序,粮草充裕。”
赛因不花却摆手说道:“这些的确是区别,但在我看来,这都不是本质的区别,本质的区别在于,大明军乃是王师,而我们是烧杀抢掠的贼寇。”
“集宁本是瓦剌夏盘营之一,可是在撤军之时,瓦剌大军烧抢了集宁的所有百姓,大明军到的时候,一片赤地,即便是一片赤地,大明依旧组织调度,集宁和河套未酿成人间惨祸,这便完全归了大明。这便是王师。”
“人心向背定成败,人人心向大明,无论如何挑唆,河套和集宁,都没乱起来。”
“大明在河套与集宁的统治固若金汤,甚至向治,有长治久安之象,这都是我们当初的功劳啊,是我们的烧杀抢掠,让人心倒向了大明。”
“难道孛来台吉以为,我们把万人队化整为零,零散袭扰,大明军就没一点的办法吗?”
“当我们的军士们真的看清楚了我们和大明的差别之后,你说他们会袭扰大明,还是弃暗投明呢?”
赛因不花这番话,可谓是心向大明的典范,若赛因不花是瓦剌人,肯定要被扣上一顶通明的大帽子,可是赛因不花本身就是大明的指挥使,是当初土木堡瓦剌大捷之后,投效而来。
对于大明而言,赛因不花就是贰臣贼子,该死中的该死。
赛因不花这番话可谓是将瓦剌无法抵抗大明天兵的根本原因,说的再清晰不过了。
输在军事上,何尝不是输在道路之上?
孛来沉默不语,他发现他无法反驳,赛因不花这番话,可谓是鞭辟入里,找不到任何可以诡辩的角度。
赛因不花这番话,可是总结了十多年,总结自己为何如此落魄,而当年合称草原双雄的石亨,现在是何等的尊贵。孛来要是能反驳才是奇了怪。
赛因不花继续说道:“我们是一群为了利益集合在一起的劫匪,我们能给的利益,不如大明给的利益,当所有人看清楚了这一点,你这化整为零的法子,就是自废武功的做法。”
“你们可能不清楚,虽然我们单方面停止了和大明的贡市,但是大明仍然没有严禁盐铁油茶进入草原,那些为了钱连命都不在乎的商贾们,仍然冒着兵祸的风险,把盐铁油茶带进了草原里,这次,阿剌知院要杀于少保才肯议和,就有御史提出严禁边防,断了咱们的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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