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指挥在海上漂,而大明皇帝在京师听说书人说书。
确切的说是大明军从辽东凯旋,朱祁钰、于谦和李宾言出门听说书人说书,听的是《水浒传续编》。
朱祁钰的身份依旧是山东豪商,崂山黄氏,出手不算阔绰,但是能得雅间,今天这场出行,也不是有什么热闹可看,单纯就是和于谦、李宾言说说话。
情分情分,一来二去才有情分。
这京师的腌臜之地,朱祁钰还真不喜欢去那些个青楼,唱的词曲太过高雅,他也就去过一次,懒得再去了,反而喜欢这市井气的茶社,说书人的馆子,这些个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却最是招皇帝待见。
这青楼里,净是些衙内们为了个娼妓争风吃醋的戏码,实际上呢,那娼妓不过是个由头,衙内们争的是家门高低。
这有什么好争的?
有本事去海上,真刀真枪的拼他一下,看看谁弄的地盘大、谁弄的阉奴多、谁家的种植园多,哪还用为了个娼妓争风吃醋,弄的满身骚腥?
去海上拼,靠的是实力,拼不出来,那是没本事,拼出来了,这衙内们长面子,大明也多掠夺万方几分,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这说的当真不堪入目,皇爷爷居然喜好听这等话本?”李宾言稍微品鉴了下台下的曲目,也是一愣,他不知道陛下为何要带着他听这种瓦舍里的说书。
于谦恨不得踹李宾言两脚,这都外放十三年了,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什么叫皇爷爷喜好这等不堪入目的话本。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朱祁钰倒是不在意的说道:“不瞒你说,咱还就好这口儿,俗,俗不可耐,李大官人要不要再好好听一听?”
李宾言认真听了听,这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越听便越听出了所以然来。
这说书人说的《水浒传续》单单将武松、武大郎、西门庆和潘金莲这段摘了出来,做了延伸,这段话本里,少不得那些个下三路的事儿,百姓们就是听个热闹,可是李宾言却听出了门道来。
“啪!”说书人惊堂木一拍,算是给上文做了个总结,而后抿了口茶,继续摇头晃脑的说道:“上回说道,这西门大官人西门庆升了官之后,就对着当年结义的十位兄弟不理不睬,这结义兄弟白赉光求告上门,西门大官人避而不见,而后实在是躲不过去,见了也是冷言冷语。”
“这结义兄弟白赉光走后,西门大官人将家人平安一顿狠打,只因这平安放了白赉光进了家门,让大官人失了义气。”
“当初这西门大官人还是个泼皮无赖之时,结义这十兄弟,便是西门大官人左膀右臂,眼瞅着西门大官人发达了,这十位兄弟变成了累赘,这十个累赘里,便有这么一位,名曰:常峙节。”
“话说这常峙节,人称常二,这街上的游坠之民,见了都喊一声常二爷,这虽然是二爷,可是过得可真是清贫,家里无房,只是赁来的,这房主讨要房租,二爷跪下给人叫爷,着实唏嘘。”
“常二爷这眼瞅着银子不凑手,便又到西门大官人这里化缘,西门大官人好巧没躲过,只好拆借了十二两银子给了常二爷。”
“啪!”
“话说常二借钱回家,这刚进门,这浑家便骂骂咧咧吵吵嚷嚷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骂着:这梧桐落叶—满身光混的行货子,出去一日,把婆娘饿在家里,吃饱喝足带着一身酒气千欢万喜把家归,嘿,可真是不害臊。”
“常二还没说话,这浑家继续骂道:房子没得住,房主讨房租,受别人酸呕气,只教婆娘耳朵受用。”
“常二只是不开口,任由浑家骂完,轻轻把这袖子这么一抖,将那银子都抖露了出来,放在桌上,排成一排,扬眉吐气的说道:孔方兄,孔方兄,我瞧你光闪闪,听你响当当,当真是无价之宝!只恨自己没口水把咽你下去,你若是早些,我岂能受这荡妇这几场鸟气?”
说书人只是喝了口水,看着台下的人乐呵呵的模样,继续说道:“那妇人,眼神明明看着这一排十二两的银锭子,喜的扑上前去,看着这银钱,眼里便只有这钱了,哪里还顾忌这常二脸色?”
“常二眉毛一挑,嘴角一歪,便言语道:你生世要骂我这汉子,见了银子就亲近哩,我呀,明日就把这银子拿去置办衣物去,自去别处快活,再不和你鬼混!”
“那妇人听闻常二如此说,立刻就将银子拢在了怀里,到底是有婚书,明媒正娶的妻,妇人拢着银子,笑着说道:我的哥,我的爷,说什么生分话,端的是哪里来的这些银锭子?”
“常二这还生着闷气,跟西门大官人拆借怎容易?这酒穿肠子胃穿心,浑身酒气,这肚子里无一粒米、更无一根菜,只有一肚子的酒,这回家刚进门就又受这妇人鸟气,自然是闷闷不乐。”
“妇人拢着银子,这猛地便哭出声来,泪在掉,这话也没落下:我的哥,我的爷,难道你便怨我不成?我和你成了家,既无居室,也无定业,今番有了银子,和你商量停当,先是买房安身,再弄个米面铺,安家又立业何必在街面打混?我做你婆娘六七载,可曾让你当了龟公带了帽?不曾有失花儿,凭你怨我,也是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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