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配当母亲呢?”
柳氏向来骄傲要强,性格固执,从不认错,此时却悔得心中滴血,欲哭无泪,一时之间痛苦到极致,却只能喃喃自责:
“原来当日世子约她狩猎,是这个缘故。”
她为此十分不快,后面还是丈夫宽慰她才勉强同意姚守宁出门的。
“那妖邪……”她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再问:
“是什么来历?”
“应该是白陵江的‘河神’。”
姚翝见她神色灰败难看,却倔强不肯哭的样子,拍了拍她后背:
“你还记得,家中闹了贼的那两夜,你做过什么梦吗?”
起初听了丈夫这话,柳氏还要下意识的摇头:
“我记不得……”
只是话刚一说出口,柳氏一下就僵住了。
闹贼的事已经过去好些时日,近来姚家发生的事也多,姚翝若问别的,柳氏恐怕早就已经抛到脑后。
可偏偏他问的是那两日柳氏做的梦。
她本来想说不记得,但夫妻二人的谈话却如一柄钥匙,打开了柳氏记忆,令她一下就想起那两晚发生过的事了。
她做过梦!
与姚守宁吵架那天,她还记得,小女儿晚饭后吵着要跟姚婉宁睡觉,她当时十分不快,事后与自己的乳母吐槽。
话说到一半,却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
梦中她听到了敲锣打鼓声,像是谁家有喜事要办似的。
她后来惦记两个女儿,硬生生从梦中惊醒,发现其他人都像是睡着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确实是一个诡异、古怪之处。
不过当时姚家进贼一事将她吓得不轻,她便下意识的将这些古怪事给忽略了。
而第二场梦境,则是在第二天夜里。
她同样梦到家中办起了喜事,本来应该在大狱之中的姚翝归来,二人身穿盛装,坐在正堂之中,长女姚婉宁与一陌生男子拜堂成亲了!
这件事情实在荒谬,而最荒谬的,则是在那之后,柳氏无意中听到家中有下人讨论,说是两夜梦到都在喝大小姐的喜酒。
此后柳氏询问曹嬷嬷,竟得知府里的人连着两夜都做了相同的梦。
柳氏那时对于妖邪存在一事十分反感,且事情涉及到了姚婉宁,再加上又担忧惹祸——那时姚翝、苏妙真姐弟接连入狱,她已经焦头烂额,深怕‘谣言’一传,引发了镇魔司关注,给姚家带来灭顶之灾。
因此从那以后,柳氏借着家中进贼一事,狠狠整顿了一番家中的仆从,勒令他们不得张嘴胡说,便将这事儿强行压下去了。
家中无人再敢讨论那两场梦中的婚礼,柳氏也刻意的想要遗忘这件事,哪知今日姚翝一提,那些往事便都想起来了。
“我……”柳氏语塞。
但姚翝与她夫妻多年,对她再了解不过,看她表情,便猜她已经想起了什么。
他目光落到柳氏的脸上,见她紧闭了眼,强作镇定。
但那眼睫却颤个不停,显然已经十分恐慌了。
“你取水之事,便如向‘他’下了聘礼,使他在婉宁身上打下了烙印。”
事情的真相十分残忍,但姚翝既然已经说开了,便没有再想瞒过柳氏:
“那粒朱砂痣,便是如此来的。”
妻子的脸色更白,那双手冰凉,紧紧将腿上的裙摆攥住。
姚翝心疼的去握她的手,怕她伤害自己,又道:
“那夜你遇到的‘贼’,应该就是‘他’了。”
“这怎么能作数呢?婉宁并不知晓,一切都是我的错……”
柳氏紧闭着眼睛,声音轻得近乎呓语:
“是我的错。”
见她如此,姚翝苦笑了两声:
“婉宁说得很对,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也没有用。”
“最重要的,‘河神’两次前来都被赶跑,婉宁也好端端的,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想到办法应对的。”
他宽慰柳氏:
“再加上将军府的人也知道此事,因涉及到了妖蛊,所以你也知道,长公主、陆将军夫妇都没有置身事外的意思,我们尽量配合,说不定能解决此事的。”
柳氏神情忧郁,没有说话。
姚翝与她成婚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必定是自责极了,这会儿也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便宽慰住。
他大声的唤曹嬷嬷进来,两人打了热水,供柳氏简单洗漱。
夜已深了,她忙了数日,早就已经累了。
今晚又发生了这些事,柳氏以往的认知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姚翝帮着曹嬷嬷一起服侍了妻子躺下。
曹嬷嬷一脸担忧。
她将柳氏奶大,又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内心之中既拿柳氏当女儿一样疼爱,又拿柳氏当主人一样关心、敬重,见她这模样,实在担心极了。
只是她年纪也不小了,跟着劳累了这些天,站了一阵腿都在抖。
姚翝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自顾去睡。
曹嬷嬷知他性情,也对他十分信得过,见此情景,只得叹了口气,小心的将屋门关上,也跟着退出屋中。
屋里留了一盏小灯未熄,透过床幔照入床榻之中。
柳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事重重。
“你说,妙真她是不是也中邪了?”
她总是翻身,自然也知道丈夫还没睡,只是她不敢转身去看丈夫的脸,深怕看到失望与自责之色。
“我不知道——”
姚翝沉默了半晌,说了这样一个回答。
他不愿意说一个晚辈的坏话,可许多事情早有端倪,柳氏当初看不清楚的,如今应该也能想得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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