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费媚娘睡着之后,李中易悄悄的摸下床榻,神清气爽的穿好衣衫,拉开房门,就见颦儿红着脸,死死的瞪着他。
“不碍事的。我乃神医是也!”李中易心知颦儿的恼火之处,就端出神医的身份,倒也颇有些说服力。
颦儿把头一低,迈步进了厢房,根本就没搭理李中易。
李中易也懒得和这个忠心耿耿的婢女一般见识,昂首阔步,回到主卧室的梳理了一番头发,又洗了把脸,这才换上锦袍便服,踱入刺史府的二堂。
左子光正陪着仁多贵闲聊,听见脚步声,他抬头一看,却是李中易终于露了面。
“小人仁多贵,拜见李观察。”仁多贵依然是那么的恭顺,单膝行礼,一丝不苟。
“免了,坐吧。”李中易摆摆手,笑着虚扶了一把,仁多贵借势起身,恭敬的坐到一旁。
“刚才,有朝廷的秘使前来,本使必须陪着,倒让仁多长老久等了。”李中易睁眼说着瞎话,刚才,狠狠的欺负费媚娘,滋味的确不错哈!
仁多贵有事相求,即使半信半疑,也不敢多问。
“观察,那狗头部落仗着人多势众,一向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无法无天已经多时……”
也不知道仁多贵读的都是什么书,他不仅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而且还可以引经据典,倒也是个人才。
李中易摸着下巴,故作为难的说:“本使手头兵少,恐怕难以震慑住州中的宵小。”
仁多贵越是想借刀杀人,李中易也就越要端着架子,让仁多贵自动入瓮。
“不瞒观察,不仅仅是我牛头部落深感愤懑,很多小部落也都早就对那狗头部落看不顺眼了。”仁多贵既然敢来挑唆李中易,自然也做了一些必要的准备,他从皮袍之中,摸出一只信封,双手捧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原来竟然是一份灵州党项各族的关系网络说明。
由此可见,牛头部落对狗头部落的嚣张跋扈行为,有多么痛恨?
从信上所列的关系网来看,牛头部落和灵州慕氏的关系走得最近。牛头部落的现任少族长,还娶了灵州慕家的女儿,两族之间属于典型的姻亲关系。
灵州慕氏其实是吐谷浑旧王族的一个小分支,远祖是辽东的鲜卑慕容氏,经过多次迁徙以及变故,最终落户于灵州城外吐谷浑的故地——旧安乐州。
在河东的吐谷浑族人,才是吐谷浑王族的嫡脉。只可惜,河东吐谷浑的首领白承福,太过于有钱,实力又不足,被后汉太祖刘知远所围杀,残余的族人星散而逃,从此吐谷浑一蹶不振,终至除名。
灵州慕氏则比较聪明,自从在灵州安置之后,不再以吐谷浑作为族名,而全族都改了汉姓——慕。
慕,即追念慕容先祖之意,算是灵州吐谷浑一族,最后的一点念想罢了。
嗯,灵州的带路党,真是不错哈,李中易手里捏着信,心中对于灵州的局势,却有了更直观,更清晰的认识。
在灵州,最大的五个蕃部,几乎全是党项人。李中易心想,难怪西夏后来会以灵州,作为都城,群众基础如此扎实,肯定是其中的一个先决条件。
五大党项的蕃部,既有矛盾,又有合作,彼此之间大多有着异常复杂的姻亲关系。
只是这种关系,李中易看着就觉得头晕,狗头部落族长的女儿,先后嫁给了灵山部落的两任族长,而且这两任族长居然还是父子关系。
伦理乱得一塌糊涂,根本就理不清楚,不愧是蛮族啊!
“李观察,只要您愿意协助我们夺回本属于我们的草场,小人代表牛头部落对天发誓,愿意效忠于您。”仁多贵义正词严的发下重誓。
左子光坐在一旁,一直没吱声,他听了仁多贵的誓言,不由想起李中易在路上说过的一句名言:如果承诺有用,那还要军队做什么?
李中易还说过一段话,令左子光至今记忆犹新:枪杆子里出政权,真理永远只存在于弩箭的射程之内!
话糙理不糙,大唐以降,从朱温开始,历朝皇帝都是兵强马壮者为之!
李中易故作惊喜的样子,站起身拉住仁多贵的手,笑道:“吾必不负汝等全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嘿嘿,目光短浅的带路党嘛,暂时以安抚为上,说一些暖人心的空话,李中易这个前司局级领导干部,如今的逍遥侯爷,自然是纯熟无比。
仁多贵感激的要死,再次下跪,表达了对李中易的诚挚敬意。
一番客套之后,宾主双方再次落座,仁多贵再不犹豫,主动提议说:“小人愿意联络诸部的族长和长老,共襄盛举。”
左子光暗暗好笑,这仁多贵太过心急了,显然,狗头部落施加的压力非常之大,逼得仁多一族,只得向李中易靠拢。
李中易心里却明白,仁多贵想要的是联合所有小部落,一起攻灭那五大党项部落。
但是,这并不符合李中易的利益。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才有滋味。如果胃口太大了,让五大党项部落联起手来,和李中易作对。
即使,李中易最终顺利的灭了他们,灵州本地的生灵一定会被涂炭得一塌子糊涂。
一个被打烂了的灵州,怎么可能拿来当作起家的基业呢?
“仁多长老,你太过心急了。”李中易抖了抖手里的那封信,微微一笑,“据信上所言,狗头部落和叶河部落,有旧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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