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立储只剩下二十多天的时候,柴宗训的病情,终于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柴荣得知消息后,龙颜大悦,亲自选了一所更大的宅子,充作李中易的郡公府。
按照朝廷的规制,李中易从县公升为郡公之后,早就应该换成相应的大宅。只是,李家的人丁不多,李中易现有的宅院已经足够容纳下全家人,他懒得折腾,所以一直还住在老宅子里边。
这一次,柴荣十分大度的将一位过世国公的府第,赐给了李中易,李中易反而觉得很麻烦。
儒门最重视的,其实就是一个礼字,国公家的规制,和郡公之家,迥然不同。
这么一来,凡是不符合仪制的地方,都必须让工匠们,一处一处的修改,李中易才敢正式入住。
好在,柴荣提前想到了前边,直接安排内侍省的工匠们上门,负责重新装修和整改的工作。
李中易得知消息后,不由暗暗感叹于柴荣的体贴,今上亲自派人上门进行装修,将来,即使府里有违反形制的地方,群臣也不敢说闲话,挑刺。
自从就任参知政事之后,李中易的公务,比以前繁忙得多。
每天几乎都是顶着天上的繁星,李中易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歇息。
三更天后,要上朝;进入大内深宫,诊治了柴玉娘和柴宗训的病体之后,还要参与文德殿的小范围议事。
柴荣交待下来的重大朝政,李中易还得进入政事堂,与相公们一起商议国之大计。
末了,李中易返回开封府,处理衙里边的公务。一天接着一天,可谓是忙得脚不点地,很难有空闲的时间。
刘忠山的奸案,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也慢慢的飘出开封县衙,传到朝廷重臣的耳内。
一时间,士林一片哗然,对刘忠山,喊打喊杀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刘远章起初听了总帐房的话,倒还沉得住气,可是,随着风声越来越紧,风向越来越不对头,他实在坐不住了,赶紧去找开平郡王李琼。
李家,内书房之中,李琼见了刘远章坐立难不安,抓耳挠腮的猴儿样,心中觉得十分有趣,笑道:“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
刘远章干干的咽了口唾沫,搓着手,连声叹息道:“大帅,您是知道的,我只有这么一个稍微成点气的儿子,万一有个闪失,我们老刘家的门庭,将来靠谁来支撑?”
李琼微微一笑,问刘远章:“你恐怕是担心,你得来的庞大家产,让人给吞了吧?”
刘远章颇有些尴尬的摸着脑袋,小声说:“大帅,您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了解我。”
李琼抚摸着雪白的胡须,轻声叹道:“不一样了呀,自从太祖爷驾崩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刘远章听出李琼话里透露出来的萧索之意,他的心头不由猛的一惊,急忙问李琼:“陛下不是一直异常尊敬大帅您么?”
李琼瞥了眼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刘远章,摇了摇头,说:“小六子啊,老夫问你,你今日来见我,可曾在门前久待?”
刘远章惊讶的摇着头说:“大帅,您何出此言?末将来您府上,从来都不需要仆人通禀,直接就进了这里的。”
李琼微笑着点头,反问刘远章:“小六子啊,今上确实在人前十分尊重老夫,可是,尊重的有点过了头啊。”
刘远章这才恍然大悟,拍着他的大脑袋,叹道:“尊敬,就很难真正的亲近。”他如果是个笨蛋,也活不到今天了。
李琼点着头,说:“所以呢,你家大郎的事,即使老夫亲自出面,去求陛下,恐怕也会碰上一鼻子的灰啊。要知道,如今,已是文臣们的天下了。”
刘远章一听见文臣二字,气就不打一处来,恨声道:“大帅,老子们出生入死,跟着太祖爷打下来的江山。还没等喘口气,过几天安逸的好日子,现在倒好,耍弄笔杆子的酸丁们,一个二个都爬到咱们的头上,成了高不可攀的活祖宗,我呸。”
李琼既好气,又好笑的指着刘远章的鼻尖,轻声骂道:“想当年,老夫怎么和你说的?让你多读点书,少敛点财,你偏不听。岂不闻,马上打天下,下马治天下么?”
自从柴荣登位之后,刘远章的气一直不顺,他瓮声瓮气的说:“北方尚有虎视眈眈的强敌,南方诸国林立,我就不信,靠那些酸丁,就可以重现大唐的统一盛景?”
李琼冷冷的一笑,说:“小六子,你说滴没错,国家都还没统一,朝廷就要自剪羽翼,嘿嘿,将来必出大乱子。”
“大帅,您的意思是?”刘远章的精神陡然一振,圆瞪着眼珠子,死死的盯在李琼的身上。
“嘿嘿,削弱藩镇,崇尚文教,本属应当。但是,外面尚有万里河山,没有纳入到大周的版图,内有旧将元勋挡道,今上固然雄才大略,只可惜,有些操之过急。”李琼抚须微微一笑,“老夫原本以为,赵元朗从此必将一家独大,嘿嘿,谁曾想,天下掉下来一个李无咎,哈哈,天助我也!”
“大帅,您何出此言?”刘远章一头雾水的望着李琼,这位他跟随了几十年的大帅,有些时候说的话,就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你呀,天生了一副捞钱的金脑子,却不读书,不看史,终究只是个莽夫军汉。”李琼感慨的叹息说,“劳心者制人,劳力者制于人,盛人之言,诚不我欺啊。”
刘远章平生最喜欢掉书包,他也听不懂李琼究竟说的是个啥意思,不过,他却十分了解李琼的脾气,此公甚少虚言。
尤为重要的是,刘远章有绝对的信心,彼此有着过命交情的大帅,绝对不可能坑他。
“大帅,犬子的事儿,该怎么应对?”刘远章异常头疼的说,“李大府,虽是犬子的老上司,可是,这事已经张扬得沸沸扬扬,酸丁们又是得寸进尺。表面上看,酸丁们的矛头是对准了我,实际上,还不是冲着大帅您来的?”
“嘿嘿,法不传六耳,小六子,你就瞧好吧,老夫料定,令郎最终必是有惊无险。”李琼把玩着手里的一双玉球,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小六子啊,你不了解李无咎的脾气啊,那也是个异常护短之人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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