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一,宜出行。
浩浩荡荡的车队,自农闲庄出发,沿着官道,朝北方行去。
天寒地冻,路人行人客商稀少。
定王刘珩骑着马走了一段路,实在是受不了寒风扑面,只得认怂,乖乖爬进马车取暖。
邓少通赶紧递上一个手持黄铜炉子,“王爷身体养好了,也不该如此糟践。万一发烧感冒如何是好。”
“有大夫,有上好的药材怕什么。再说了,既然本王身体已经养好,又正值年轻力壮的年纪,何惧区区寒风。”
这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面子都丢了。
邓少通嗷嗷叫唤,着急得不行。也不管是不是在行路,就吩咐内侍熬制姜汤。
内侍有什么办法,只能坐在车板上,顶着寒风,用小煤炉熬制姜汤。
叶慈同章先生一辆马车,章先生说了,要亲自监督她的功课。趁着还没到京城,多了解京城的风土人情,规矩礼仪,以及宫规。
“义父以前在礼部当过职?”
“非也。老夫先是翰林院,之后进御史台。”
原来是奉命当喷子的御史台啊!
叶慈很好奇,“义父在御史台的时候,是不是舌战群儒,大杀四方?”
“想什么呢。御史台也是讲规矩的地方。”
“那群御史三天两头逮着定王弹劾,我瞧着也没多讲规矩。”
“现在不比往昔。老夫那会,御史台是真讲规矩,虽说也有风闻奏事,但不似如今这般夸张。那帮御史,分明就是公器私用,只求明,哪管事情真相,又怎么会管百姓死活。也难怪张家一挑唆,那帮举子就跟着闹事。”
章先生不胜唏嘘,京城已经不是他年轻那会的京城,朝堂也不是他记忆中的朝堂。
物是人非啊!
……
紧赶慢赶,离着京城越发近了,官道上行人客商也都逐渐多了起来。
今年是个丰收年,只需往京城周边的乡下瞧一瞧,看一看乡人的脸色,就知道百姓日子是不是好过。
丰收年,百姓面带喜色,显然京城周边的小百姓的日子是不错的。
想想也是,皇亲国戚们盘剥小民,不会光逮着京城周边祸害。金吾卫和绣衣卫也不是摆设,皇权威严正盛,权贵们做事勉强说起来还算有点分寸。
章先生却说了一句,“不如往昔多矣。老夫年轻那会第一次来京城,京城周边乡下阡陌纵横,皆是自耕农。而今,大部分沦为了农庄佃户。这些农庄里面,十有八九都是朝中勋贵,皇亲国戚所有。”
“土地兼并!”叶慈言简意赅。
章先生连连点头,“此话道尽真相,正是土地兼并。土地都进了权贵的口袋,难怪户部年年叫苦,缴税的自耕农越来越少,能不苦嘛。”
“其实朝廷只需下令,土地不许自由买卖。若是要买卖,只能卖给官府。之后,农人可前往官府申请耕种土地,做官府的佃农,还能少去许多盘剥。”
章先生看着眼角,眼角抽抽,“这番话你当着老夫的面说一说便罢了。进了京城千万不要吐露半句。你这个法子,是在挖权贵勋贵天下官员的根基,他们必然视你为仇寇。任你在有本事,也要除之而后快。”
“多谢义父提醒,我知道轻重。到了京城我一定管好嘴巴,绝不乱说话。”
“是得改改你这个口无遮拦的毛病。”
“我这叫才思敏捷,伶牙俐齿。”
章先生闻言,哈哈一笑,“才思是真敏捷,嘴巴也是真的毒辣。”
在河口驿站休息了一晚,这里是进京必经之地,客栈云集,货栈同样云集此处。
大批客商,跑官的人员,权贵走狗,贩夫走卒,闲汉力夫……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驿站很大,以定王的身份,自然是住进了最大一座院落。
打听了一番,驿站所有房舍基本上都住满了,还住了几位进京述职的封疆大吏,就在定王院落的隔壁。
人家也知道定王就府在隔壁,但只派了管事上门请安,本人并没露面。失
身为封疆大吏,万万不能和皇子亲王有牵扯,一着不慎就要落人把柄。
其他小官员,连请安的资格也没有,甚至都不知道驿站住进了一位王爷。
驿站上下殷勤伺候,只想赶紧送走这帮祖宗。
定王也不为难人家,甚至还给了打赏。
将驿站上下感动得热泪盈眶啊。
历来,官员住进驿站,向来是呼来喝去,不拿正眼看他们这帮驿丞驿卒,伺候不好还要挨骂,伺候好了也没句好话。更别提打赏了,想都别想。还不如外面的客栈。
人家客栈好歹还有银钱收入,驿站则是自陶腰包伺候这帮祖宗,之后将账目上报,等候上面拨款。
驿站弊端,历朝历代都有,却又不能裁撤,只能继续这么着。
真实历史上,某位皇帝作死裁撤驿站,致使上万人下岗。其中一位狠人,十几年后带兵杀入京城,直接结束了这位皇帝的性命,同时结束了一个王朝。
公务员下岗真的会要命啊!
这个时空,没有驿卒下岗造反的事,但官员和皇帝还算清醒,知道驿站不可撤销。这帮驿卒,堪比兵卒,几万青壮男人下岗堪比几万随时会炸的火药包。
宁愿户部辛苦点,多拨钱,也得养着驿站。
章先生说起驿站弊端,也是叹息连连,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慈呵呵一笑,很是不屑。
“解决驿站这还不简单。开办民间业务,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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