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几年前,郑虎就长得很魁实,眼下看来,却是比那时更高更壮。见到曹颙进来,他从座位上起身,按照规矩给曹颙请安:“小的郑虎见过公子!”
郑虎本名郑海的,因为“海”这个名字是其父所起,到曹家后他就弃了这个名字,改做郑虎。
“嗯!”曹颙点了点头:“刚才我见到令妹了,还曾问起你,听小满说你年前添了个小子,我这声‘恭喜’却是有些晚了!”
郑虎憨笑两声,取了桌子上茶壶,亲自给曹颙倒了杯茶。
看着眼前这个当年在破庙中那个咬着牙喝道“要杀便杀,想要老虎做奴才,下辈子再说”的少年,曹颙颇有感触。只有到过京城,在康熙与皇子宗亲面前咬牙跪过后,他才能够真正了解当年郑虎的心情。自己做了什么?为了曹家,为了珍珠的利润,将老虎关进了笼子。
如今,见郑虎这规规矩矩、服服帖帖的模样,看来也是被“教导”出来了。曹颙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愧疚,笑着开口说道:“听说你找我,却不知是何事,我这里正也有事找你!”
“公子找我?”郑虎的脸上多了几分喜色:“那,公子先说。”
曹颙轻轻点了点头,问道:“还记得那年初见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公子是指?”郑虎皱起眉毛,想了一会儿:“公子是指当初答应十年后助我报仇之事?”
“嗯!”曹颙应着,看着郑虎,神色转为郑重:“如今,已过了五年。听说这几年杨家的生意并不好做,璧合楼几乎将要被白家吞并。你如今也做了父亲,算是成家立业,报仇之心仍盛吗?”
郑虎却有些迷茫,显然之前并没有特意想过这个问题,过了许久方喃喃道:“小的都不记得他的样子了,虽然想到娘亲时仍会怨那个人,但是说来也怪,却没有过去那种咬牙切齿的痛恨。”
对郑虎的反应,曹颙并不意外。这个时候的人受儒家传统影响,就算是父子不和,又有几个能够生出弑父的念头。当年郑虎少年意气,又是生活落魄,对父亲自然是恨得不行。如今,生活有了着落,又娶妻生子,过起小日子,又哪里有功夫去念叨那个抛弃自己多年的父亲。
这些年,杨明昌也隐隐知道一双儿女投奔了曹府。因理亏,又顾及白家的脸面,否认过这对嫡子嫡女的身份,不好光明正大地查找。另外,他也算是江宁城中的老户,自然知道曹家不是他们这些商家之家所能够触动的,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等郑家兄妹去了太湖,为了守住养珠的秘密,那边用的全部是曹家的家生奴。珠场附近,这些年都是许进不许出的。尽管如此,养珠的几个关键环节都是分开的,由不同的人负责,也是为了防范外泄。几年之中,郑家兄妹回江宁的次数也屈指可数。直到年后,因曹颙想着要转让养珠的秘方,众人活动方宽泛些。或许正是这个原因,郑虎兄妹与其生父杨明昌反而没有什么交集。
见郑虎也似没什么主意的样子,曹颙问道:“五月珍珠大会的事,你晓得吧?”
郑虎点了点头:“嗯,听小的妹子提过,说是要将养珠的法子转给别人。”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地道:“却不知公子怎么会想起这出,这不是把财路给了别人了!珠场那边,小的这些年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带着些人护院,出把子力气罢了。小的妹子却是费尽心思,每年到种珠之时,却是连小的都拦在门外的。只她一个女儿家,每日只歇一两个时辰,一忙就是半个月。”
曹颙想到方才饭桌上就发现郑沃雪有些异常,似乎袖子格外长些,遮住大半个手。看来她是为了保住这养珠秘法,最关键的种珠环节不假他人,被过度的湖水浸泡与劳作伤了手。
这个时候的人,将任何手艺都是当成传家之秘的,郑虎的不解也算正常。想到这些,曹颙想要为郑家兄妹安排个好出路的想法就更盛了,这些年兄妹两个与坐牢有什么不同?
斟酌一番后,曹颙开口说道:“我这般做,也是为了不再让你们过这样的日子。就算那边珠场再赚钱,但是却要大家日防夜防的,如同牢狱般不得自由,那还有什么意思?况且,你已经成亲生子,也不能一直在偷着过日子。记得当年你曾提过,若不是为了妹子,早就入伍当兵去了,却不知你如今对前程有什么想法!是想经商,还是想做个地主收租子,还是想要入伍?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只要是在曹颙能力范围内,定帮你达成。”
听了曹颙的话,郑虎大力地摇了摇头,从座位上站起,在曹颙面前单膝跪下:“公子,郑虎别无所求,只求一事,望公子看在小的兄妹这些年也算尽职的份上应允。”
曹颙看了郑虎一眼,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除了纳令妹为妾这件事恕我难以从命外,其他的,还是那句话,但凡是在我能力范围内,定不会让你失望。”
郑虎脸色一白:“公子这位为何?难道小的妹子还配不得公子的妾?若不是我们兄妹受了公子大恩,小的又怎么舍得让她为妾?”
曹颙拍了拍郑虎的肩膀:“为什么偏要与人做妾?今儿我见过令妹,却是个品貌双全的好姑娘。就是别人要聘为正室,我们还要仔细挑拣,要寻个人品家事都好的,为何要委屈了她与我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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