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经到十月末,天气越发干冷,但是这日却是难得的小阳春。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曹颙抬头望了望天,真希望自己的人生能跟这淡蓝天空似的,不带一丝阴霾。
美好的未来,皆在想象中。眼下的他,需要面对的还多,起码的要求,就有好几种,其中正包括他眼下做的这个,站在八阿哥府大门外迎宾。
因为曹颙上有老亲在,所以没有穿粗布孝衣,只穿了小绒花漂白布孝衣,外边石青色马褂,青卷领,腰上系着青活计。
今儿是已故皇八子廉顺郡王的“五七”,按照京中旧俗,由出嫁女或者出嫁侄女回来主持。
天不亮,曹颙与初瑜就起了,穿戴整齐,带着天佑与恒生,到了八阿哥府。天慧有眼疾,加上最爱净洁,怕在人多的地方过了病气,就没敢带出来。
天佑与恒生算是接辈人,身上穿着白孝袍子,左胳膊上钉了两个蓝补丁。
到了八阿哥府,一家四口在八阿哥的灵前拜过,初瑜便带着孩子进了内宅,曹颙则是随着八阿哥府的属官,还有几个内务府同僚在前院说话。
到了辰正(早上八点),九阿哥同十阿哥先过来了。
不管是平素有什么恩怨,见曹颙能过来主持“烧七”,九阿哥也不愿节外生枝,只问了几句殡礼准备得如何了,什么的;十阿哥这边,则是使劲地咽了咽唾沫,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曹颙实是憋得难受,正好这边管家报,有客人上门,他就开始到门口迎宾去了。
*
内宅,正堂。
虽说已经稀罕了半天,但是八福晋的眼睛仍是粘在天佑与恒生身上,移不开。
过了半晌,她才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对初瑜道:“你是个有福的。这些日子,半夜睡不着,我也寻思,自己是不是做得过了。当年进门后,要是没有将你八叔身边的几个丫头打发出去。但凡老天开眼,有个肚子争气的,生下孩子来,也将要十七、八了。是个阿哥,已经能支撑门户;是个格格,也出门了。何至于像如今,这般冷清。”说到最后,已经红了眼圈。
“婶子别急,侄女瞧着大阿哥与格格们都好,没两年的功夫,就应当能为婶子分忧了。”初瑜见状,柔声劝道。
八福晋也不愿在孩子面前失态,强忍住心中感伤,对天佑与恒生道:“好孩子,叫我什么来着,再唤一声。”
天佑与恒生两个都是在家虽淘气,但是出门在外,却是规矩得不能再规矩。听八福晋发问,小哥俩都从椅子上起身,老老实实地回道:“叫叔姥,叔姥安。”
瞅着他们两个的模样,八福晋真是越发稀罕,难得露出几分笑意,道:“真是聪明的孩子,叔姥也不能得白当这声叫。”说话间,就让丫鬟将给孩子们预备的见面礼给端出来。
兄弟两个,每人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之外,还有两个盛着金锞子的荷包。还有个锦盒,装了个珍珠项圈,八福晋送到初瑜面前,道:“这个是给你们家小格格准备的。今儿人多怪忙的,就不说什么了。待往后有了闲,就带着过来走动走动,也不好叫孩子老在家里闷着。”
初瑜谢过八福晋的赏赐,又叫天佑与恒生两个谢过。
八福晋见了,不禁摇头,对初瑜道:“好好的孩子,倒是让你们给教成小老头了。多点的孩子,谁还会挑礼不成?”
“就是这会老实罢了,平素也淘气,叫人头疼。就说昨儿下晌,他们两个下学后,跑到管事家,追着人家的鸡,好生地跑了一气儿。”初瑜说道。
八福晋这些日子,真是痛苦愁闷,听了这孩子身上的趣事,不禁好奇,伸出手,将天佑与恒生叫到炕边,问道:“快跟叔姥说说,好好的,怎么撵起鸡来?”
恒生抓着后脑勺,望了眼哥哥;天佑涨红了小脸,道:“是听父亲念叨‘叫花鸡’,母亲说是想吃,孙儿同弟弟便想着,孝敬孝敬母亲。”
这些话,昨儿问他时,他都没说。因此,初瑜也是头一回听说。
八福晋听了,将天佑、恒生搂在怀里,不停地赞道:“真是好孩子,这么丁点儿大就晓得孝顺。”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只是往后别尽想着孝顺,也想着不让父母操心才好。想要吃鸡,使人外头买去,多少没有?还用你们自己去抓?要是磕着了,摔疼了,那岂不是要累得父母跟着操心?”
天佑与恒生两个听了,低下小脑袋瓜子,点了点头,道:“孙儿记下了……”
*
前院,大门外。
看着结伴而来的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曹颙有些嗓子眼发紧。虽说他来做这边主持“五七”,实是多方软刀子逼迫下的无奈之举,但是四阿哥能不能体谅,却是保不齐了。
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想法就不同。
这世界又不围绕曹颙转,自是不能要求大家都为他考虑。
不管心里做如何想,他仍是垂手迎上前去。
四阿哥还是冷着脸,打量了曹颙一眼,看不出喜怒。十三阿哥脸上却浮出笑来,拍了拍曹颙的肩膀道:“好,好,总算你没有死脑筋。”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子,对四阿哥低声道:“四哥,您不晓得,曹颙先前是不肯来的,七哥、弟弟我轮流上阵劝他。他怕事儿,对九哥心里发怵。一码是一码,说起来,他这做侄女婿的,出一天力也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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