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静自然凉,心不静,就会越发浮躁。
听着院子里的蝉鸣,王莺站在窗前,神色有些凄迷。常姑姑进来,见她如此失神,拿了件披风在手上,给她披在肩上,道:“虽已入夏,早晚还凉,姑娘还当小心些。”
王莺摸了摸身上的青缎披肩,喃喃道:“姑姑。”
“姑娘有心事么?要不然同姑姑说说,省得闷在心里,自己个儿难受。”常姑姑带着几分怜惜,说道。
王莺看着常姑姑,低声道:“姑姑真好,若是我娘在世,也会像姑姑这般疼我么?”
因李氏婆媳带着孩子们去了园子那边,这边内宅就一下子肃静起来。原本初瑜也是想要带王莺过去的,被王莺婉言谢绝。
七娘怕她闷,要留下陪她,被王莺用想要“静心祈福”的理由婉拒。
父兄都已身亡,已知的大仇人图寿在二月初染了风寒“病故”。王莺只觉得心里轻飘飘的,好像活着没有什么奔头。
她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像是闺阁里的姑娘。
常姑姑只当她是感叹身世,心里也是感慨不已。
世事艰难,女子尤为不易。王莺还算运气好,有曹家肯收留,要不然这花朵一样的姑娘,流落到外头去,不是造孽么?
“听说七娘她爹回京了,大爷今儿专程回府。少不得七姑娘得了消息,也要从城外回来。”常姑姑开口安慰道。
王莺闻言,只觉得心里“扑通”乱跳。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犹豫挣扎,想要离开曹府。但是晓得曹颙受方种公所托,不会任由她离去,才拖延至今,
就算是锦衣玉食,呼奴使婢,也不能抹杀她累及父兄性命的事实。难道自己就这样受曹家庇护,浑浑噩噩地过完下半辈子么?
她的神情越发坚定,看着常姑姑,倒是生出几分不舍。
“姑姑这小半年的照看,莺儿都记在心里。怕是今生没有机会偿还姑姑恩德,只望姑姑往后能长命百岁,健康长寿。”王莺缓缓地说道。
常姑姑听她露出决绝之态,唬了一跳,拉了她的胳膊道:“姑娘这是说得什么话?就算是想起父母难过,也不该如此。这天下间的父母,谁不盼着儿女平安,只有你好了,你父母在地下才能真正心安。”
常姑姑只晓得王莺是投奔来的孤女,并不晓得她父兄是朝廷案犯,自然也想不到其他上面去。
王莺晓得她误会了,却是辩无可辩,只低下头,道:“姑姑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整日猫在这院子里,姑娘实是太闷了,才会胡思乱想,等七姑娘回来就好了。多少有个伴,七姑娘又是爱说笑的。”常姑姑摩挲着王莺的手,说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
常姑姑话音未落,就听到院子里“蹬蹬”脚步声响,七娘已经从门外探出小脑袋,笑嘻嘻地刚要说话,见常姑姑也在,规规矩矩地唤了一声,随后才对王莺道:“莺姐姐,七娘回来了。”
许是跑得急,她额上亮晶晶的,闪着汗。
王莺见了,掏出帕子给她,问道:“瞧见伯伯了?”
“嗯!”七娘接过帕子,擦了汗,点了点头,道:“见了,方才阿爹还问起姐姐来着。现下阿爹同曹爷说话,我就过来瞧莺姐姐。”
“我想去给伯伯请安,七娘瞧着什么时候方便?”王莺问道。
“阿爹说也想看看姐姐呢,等会儿咱们过去瞧瞧,等阿爹同曹爷说完就好了。”七娘欢快地应着。
*
前院,客厅。
听了方种公一席话,曹颙只能跟着唏嘘。
王五上半辈子做得是无本生意,家资富足,在老家河南府置办了宅田,算是乡间大财主。王五在妻子病故后,虽没续娶,但是宅里也买来几个婢妾做内宠。
王五慷慨,亲戚多来依附。
去年王五父子被抓,罪名还没下来,有差役到他原籍去查案,消息传扬开来。王五的宗亲们,不待官府抄家,就合伙将王五的家财给私分了。王家的下人,也都让他们一家扯了两个,给占了。
方种公这次回去,也算是受王五临终所托。王五当时已经晓得自己与儿子不能幸免,就提到家中有两个婢妾,有见喜的症状,希望方种公多照拂。还将自己一处藏宝的密址,告诉给方种公。
当时方种公也只以为这是最坏打算,谁会想到王五的两个都未能幸免。
待方种公到了河南府,一打听才晓得王五的两个婢妾,一个在晓得王家父子问刑后就上吊了,一个被王五的叔公占了,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流产,听说是个成形的男婴。那婢妾过后就疯了,整日里往外头跑,后来就不见了。
方种公将王五的叔公给阉了,将当初带头瓜分王五家产的王五堂兄废了两条腿,才算出了口恶气。
除了这些王姓宗亲,方种公还看去看了两人,是与王家订了婚姻的大郎、二郎的未来岳父。
与大郎说亲的人家姓周,家主叫周原,是王五父亲早年带着的大徒弟,也是吃盗墓这口饭的。王五金盆洗手后,这周原也想开了,就带着妻女投奔到这边,置办产业住下。
两家还说了亲,想着两姓百年好合。
与二郎说亲的人家姓万,家主万礼,是乡下秀才,科举多年不成,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后来在王五家做了西席,才勉强糊口。
王五出事后,周家小姐立时绞了头发,立志守节,周原怕两家的关系牵出旧事,就携家带口搬离了河南府;万礼则是趁机贪了些王家浮财,买了处大宅,收了几个学生,将日子过起来,女儿也许给一个举人家的公子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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