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京城人家就开始预备过年,各处都忙起来。
就是曹府,有紫晶帮衬着,初瑜也忙得团团转。偏生曹颙在户部当差,年底又是最忙的,整日里也是早出晚归,片刻不得闲。
李氏早已将管家之权交到媳妇手中,不好再插手,又心疼媳妇,就将孙女接到兰院照看。
天慧倒是显得乖巧,不像其他孩童那样顽皮,总是规规矩矩地坐着,看着祖母做活计。
李氏也没闲着,自打从宫里回来,听着太后念念不忘科尔沁,她就让人寻了蒙古样子的袍子。照着样子,想给太后做套蒙古样式的衣裳。
太后身为大清国母,吃穿都有规矩。这衣裳就算穿不得,也能做陪葬之物,算是解解太后对科尔沁的念想。
用的,是府库里最金贵的衣服料子,需要纽扣盘花,也用的是金玉宝石之物。
曹寅这些日子,却为一件事费心,那就是丰润老家那边一位族叔七老太爷的家书。
曹家江宁这一支,昔日离宗后,就脱了丰润宗家,这成为曹玺的终身憾事。曹玺临终前,还对曹寅交代,要是能归宗,还是归宗。
没想到因长辈早年的恩怨,就算曹玺与孙太君葬进丰润坟茔,这归宗之事还是没有定论。
早年丰润本家族长是曹颀之父,读书读多了,最是迂腐。怕别人说他允江宁这支归宗,是贪图势利,始终没有松口。
等他过世,曹颀孝满回京,也没有主动提及此事。
曹颀是嫡宗宗子,按照宗法算,就算曹寅这个伯爵,待这个族侄也要礼让三分。只是曹寅这支富贵,曹颀没有摆这个谱,也没有近前巴结。
两家往来,始终是不冷不淡。
这次丰润七老太爷也不是无故提及,而是因曹颀继娶之事。曹颀之妻王氏去年病故,至今已是经年。
曹颀父母都过身了,京里的正经长辈,也就是曹寅。
这宗妇人选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也是大事。丰润老家那边,自然为曹颀操心。
根据七老太爷所说,想要在明年二月进京,就是为曹颀续娶之事。这合适的人选,就请曹寅与李氏帮着挑选。在信尾,就提到明年端午族里大祭之事。虽没有直接提请曹玺这支归宗的字眼,但是大概齐就是那个意思。
若是这封信早几年来,曹寅指定会欢喜万分,毕竟这个是亡父生前念念不忘的大事。拖到现下,曹寅也拿不定主意。
曹颀进京已经一年半,逢年过节也按照规矩过来给曹寅夫妇请安,与曹颙也见过几遭。他不怎么同曹颙亲近,曹颙也没有太迁就这位族兄的意思,两个人交情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
曹寅思及此处,就有些踌躇。毕竟他已经将甲子之人,往后这曹家交际往来的,都是儿子,他不能不考虑儿子的意见。
李氏见丈夫这几日心事重重的,问道:“老爷可是担心皇上那边?颙儿不是说,皇上金安么?”
曹寅坐下来,犹豫了一下,道:“丰润那边七太爷来信了,提了曹颀亲事。曹颀如今在内务府当差,要留在京城,在京里寻门亲事更妥当些。”
李氏闻言,想起病逝的王氏,叹了口气,道:“旗里的姑娘多金贵,像王氏那边柔顺的少。可怜见地,盈姐儿才八岁,就跟着小大人似的。”
王氏身子弱,与曹颀成亲多年,只留个一个女儿,乳名盈儿。
“七太爷的意思,明年端午族里有大祭,想让咱们回去。”曹寅坐下来,说道。
这宗族大事,李氏不好多嘴,岔开话道:“怎么是端午?就算侄儿现下说亲,这半年的功夫,就要宗妇进门也仓促些。”
李氏嫁入曹家多年,也晓得曹家江宁这支与丰润本家的是是非非。
“没有宗孙,长辈们都心急,要不然曹颀拦着,早就想议亲,等王氏周年就进门的。”曹寅说道。
“侄儿性子傲,老爷可别轻易拿主意。还是问问侄儿,他那边有什么合适的再说。省得咱们卖力不讨好。毕竟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宗妇担子又重,寻个不妥当的,以后老家那边再埋怨起老爷来。”李氏想了想,说道。
曹寅点点头,晓得妻子说得在理。
曹颀现下在内务府当差,凭着曹家与十六阿哥的关系,十六阿哥对于曹颙这位族兄也多有照拂。可惜的是,曹颀性子有些方正,不知变通,对于十六阿哥的亲近,丝毫没有投桃报李之心,反而越发恭谨疏离。
一来二去的,十六阿哥也觉得没滋味儿,跟曹颙抱怨了两遭,就不再搭理他。到底是顾及曹颙的面子,不与之一般计较。换做其他皇子阿哥,见他这般不懂事,早就给他小鞋穿了。
曹寅这边听说,原想叫来曹颀,好生教导一番的,却是被曹颙拦住。
如此一来也好,谁都晓得曹家与丰润本家不亲近,对曹颀来说,未必不是一种保护。
如今,曹寅、曹颙两代人先后为天子近臣,伴君如伴虎,还不晓得曹家将来会遭受什么风雨,何必拉不相干的人上船。
想到旧事,曹寅叹了口气,晓得儿子是不会愿意归宗的。
果不其然,曹颙从衙门回来,听到父亲提及此事,就请父亲三思。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曹家现下抄家,不过是抄曹寅这房,再多了就是东府,断不会连累到丰润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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