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堂兄何时得罪人了?
曹頫见了李鼐的异色,心中涌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随后,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这个缘故。
堂兄这一年多守孝在家,鲜少出门,同李家并没有太多交际。
他想起方才内侍来传旨赐东西的情形,说不得李家的怨愤有此而来。
曹项坐在曹頫左首,见弟弟有些不对,低声问道:“五弟醉了?”
声音不大,但是桌上众人也都听到。
除了曹颙,其他人面前摆得都是内造的莲花白,看着清澈,酒香绵软,后劲却足。
曹颙抬起头来,刚好听到曹项说话,就望向曹頫,道:“少吃两盅,要不明儿有的难受。”
刚好小厮送来长寿面,曹頫就听了众人的劝告,笑着放下酒盅,接了碗寿面吃。
眼神扫过之处,李鼐神色已经恢复自然,同塞什图推杯换盏,一副老实人模样。
曹頫冷哼一声,心中已经多了防备。
不说前院大人之间,各自肚肠,这兰院外堂,也摆上席面,男孩子们坐了。
说起年岁最大是孙礼,说起身份最尊贵的是平郡王府四阿哥福秀,因此这两位坐了上位;而后李诚是亲戚,天佑陪着坐了次位;左住、左成又次位,恒生最小,下首相陪。
像曹颐之子寿哥,众人的小叔叔、小舅舅长生,都因不足七岁,跟着女眷们坐了。
李诚平素自诩聪慧,骨子里有几分孤傲,是瞧不起曹家这一代的表弟们的。不过,见了孙礼同福秀,他却忍不住要折服几分。
福秀大家气度,天然风流,看了直叫人心生仰慕;孙礼沉着内敛,言语不多,却不容人小觑。
天佑只是笑,看着众人说笑,时而命丫鬟端汤上茶,颇有长男的气势。
李诚见了天佑的模样,心中不以为然,只觉得别扭至极。曹颙只有这一亲生子,还是嫡出,天佑压根不需要上进,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往后泼天富贵都要落到天佑头上。
李诚有心跟福秀亲近,就奉承福秀说话,但福秀却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偶尔接上一句话,也是疏离有礼。
满桌子都是福秀的表兄弟,自家骨肉;只有李诚,是远亲,他当然懒得应付。
几个小的,还未察觉气氛有什么不对。
只是天佑,听了李诚不停说话,看着眼前的菜,失了胃口,心里直念叨“食不语”三个字。心里寻思,这个李家表哥怎么了,看着也是知礼之人,怎么这般失态?
孙礼年纪最长,似乎瞧出李诚用意,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多事。
李诚讨了个没趣,直觉得意兴阑珊。早知如此,就该让父亲去雍亲王府上寿。花费了将近五千两银子预备的寿礼,就算四阿哥贵为皇子,也当入得了其眼。
不过,以父亲一个候补知府的缺,就算是到王府拜寿,也上不得台面。
一时间,李诚有些埋怨祖父,贪图江南小利,多年远离京畿。难道还能祖祖孙孙都在江南不成?
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祖父压错了宝,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
安定门内,雍亲王府。
今日是四阿哥四十二岁生辰,因不是整寿,没有怎么操办,但是往来的宗室姻亲,前来上寿吃酒的人也不少。
四阿哥换上宝石蓝的袍子,腰间系的是御赐的腰带,陪着几个来吃酒的王爷贝勒说话,神色间柔和许多,全无平素的冷冽。
看来,是心情甚好。
五阿哥、七阿哥这两位,虽同四阿哥关系平常,但是也从无仇怨,说说笑笑的,甚是融洽。
就是过去,凡事都要拿捏身份、抢个尖的三阿哥,今年从热河回来,也转了性子似的,摆出好哥哥的姿态。
他随圣驾回京,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有闲话出来,道是三阿哥有心效仿裕宪亲王。
裕宪亲王福全,世祖次子,康熙异母兄长。世祖顺治生前,曾考校过儿子的志向,福全回答的是“愿为贤王”。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因这四个字,康熙即便奉旨即位,也要承兄长一个“让位之情”,而后数十年,直到福全病故,帝与王手足情深,没有历朝兄弟猜忌陷害之事。
三阿哥的姿态一摆,倒是使得不少人犯迷糊。
有猜测他虚情假意,故作姿态的;有猜测他识实务,晓得十四阿哥锋芒不可抵挡,退而求其次的。
只有四阿哥,对此事嗤之以鼻。
姿态是一回事儿,本心是另一回事。身为皇子,长于深宫,四十多岁才晓得要“说一套、做一套”,这个皇兄确实愚钝得可以。
心里这般想,面上四阿哥却是兄友弟恭,同兄弟们即便不算亲密有加,看着也其乐融融。
这般情景,却是刺痛了九阿哥的眼。
自打得了消息,晓得李家送了重礼给这边,九阿哥就满心不自在。
想着这几年,因三阿哥失了锐气,四阿哥在朝廷的分量越来越重,他心中也多了几分提防。
不过,四阿哥只是专心当差,并不收门人,也鲜少结交大臣,九阿哥就算想要抓他的小辫子,也难。
李家,从八阿哥在世起,就是九阿哥在江南的钱袋子。
别说是皇子阿哥,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小狗,还会撒尿占地盘,寸土不让。
不管是四阿哥风头劲,引得李家巴结;还是四阿哥因执掌户部,同挂名户部侍郎的李煦暗通款曲,都不是九阿哥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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