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新皇登基日。
曹颙丑正(凌晨两点)就起了,寅正(凌晨四点)就到了乾清宫前广场。
入八分国公以上宗室、从二品以上文武大员,齐列队与此。
接下来,就是四阿哥一个人的表演。
先是浑身素服,至梓宫前,上香,告受命于大行皇帝,行三跪九叩头礼。受命毕,至东偏殿,易礼服,率王公大臣诣永和宫皇太后前。
永和殿中门大开,太后端坐与中殿高位上,受了新皇行礼。
虽说她冷着一张脸,不见欢喜,但是毕竟是在王公大臣跟前露了面,受了新皇全礼,使得原本想要看热闹的人都失望不已。
只有十三阿哥,晓得其中详情,站在亲王队列,担忧不已。
昨日,是他过来做说客的。
他虽不愿涉足新皇与太后母子纠葛中,但是却别无他法。
身为人子,以同胞手足的安危来威胁亲母,这已经违背了“孝道”。
若是传出去,就是宫禁丑闻。
既是“丑闻”,自然是越少人晓得越好。
昨日他直闯永和殿,冒着激怒太后的风险,就太后身边侍候的人都打发下去。
他自不会将四阿哥的威胁直言相告,只是婉转地请太后顾念四阿哥与十四阿哥手足关系。若是他们母子不谐,新皇与十四阿哥若是有嫌隙,何人能出面化解?
太后沉浮后宫五十年,哪里还听不出十三阿哥弦外之音。
十四阿哥树大招风,又有军功,为兄长忌惮。能够保全他的,只有自己这个生母。
永和殿的灯光,亮了一个晚上。
今早,太后终于开了宫门,出现在永和宫正殿,接受新皇叩拜。
她嘴唇抿得紧紧的,望向四阿哥的目光带了几分冷意。
随即,她就移开目光,看向宗室王公。
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连最年幼的二十四阿哥都在……
却是独独没有看到养子十五阿哥的身影,她不由皱眉。
她不是傻子,这些日子,能进永和宫的,除了四阿哥与几个王大臣,只有四福晋与十三福晋,再不见旁人,她当然晓得自己这里出入已经受限。
她满心诧异,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阿哥带着王公大臣远去。
她仔细回想,才发现不仅今日,自打大行皇帝驾崩起,十五阿哥就再也没有露面。连大行皇帝大殓与新皇登基都不露面,这是怎么了?
虽说不是她亲生骨肉,但是十五阿哥打小养在她身边。对于这个养子,要比四阿哥这个亲生子还要亲近些。
十三阿哥昨日所说的话,犹在耳边,太后直觉得心里发寒……
*
太和殿上,四阿哥在礼官的引领下,升宝座。
因在国丧期间,除了钟鼓齐鸣,其他乐器只做陈设。
接下来,就是繁琐漫长的朝贺礼。
而后,又是颁诏书大赦天下,定年后为雍正,明年为雍正元年。诏内恩款三十条,一一由礼部官员唱和出来。
饶是免宣朝贺表,一番礼仪下来,也用了两个多时辰。
最后则是再次颂赞大行皇帝的丰功伟业,以及为大行皇帝尊谥与皇太后上尊号之事。
等到圣驾移驾,王公百官跪送圣驾,已经是过了午时。
曹颙随着众人出宫,心里隐隐地还是有些欢喜的。
雍正登基,十三阿哥也封了总理大事大臣,历史大方向没有变动。
不管这宫禁中,母子争斗也好,兄弟倾轧也罢,总的来说,这王位交替还算太平。
因是新皇登基御宇之大喜,今日就不用在衙门里坐衙。从宫里出来后,曹颙直接回到家中。
这出去大半天,他早已是饥肠辘辘。
等饭菜上来,又是满桌子素菜,曹颙的食欲一下子就减了不少:“明日使人炸些蘑菇酱,整日里吃素,嘴里里寡淡。”
按照规矩,这臣子要为大行皇帝斋宿二十七日。
换做其他人当皇帝,曹颙定不会这样乖觉。他可是无肉不欢的主,就算偶尔吃腻大肉,禽蛋鱼虾也是少不了的。
不过,想想康熙对曹家的“恩典”,还有传说中雍正皇帝无孔不入的粘杆处,曹颙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吃足二十七日斋饭。
等他刚用完,就有丫鬟拿着拜帖来报,总管传话二门,前院来客了。
曹颙漱了漱口,接过拜帖看了,是李卫来了。
曹颙想起前几日李卫所说,将要外放道台之事,八成是因这个缘故。
他没有耽搁,换上件素服去前院待客。
李卫现在虽说不过是正五品郎中,但是在短短数年之内,将会成为封疆大吏。曹颙虽有爵位,但是到时候真论起来,未必有李卫体面。
他就是怕曹元按品级待人,早就交代下去,李卫过来,直接引到正厅。
因此,李卫此刻,正由曹元陪着,在正厅吃茶。
对于曹家的礼遇,李卫存着心事,并没有觉得受宠若惊。说起来,前些年他曾寄居过曹府,不管是先前的脱牢狱之灾,还是后来的纳官,都是靠曹颙援手。
他今日过来,却是厚着脸皮来的。
想着曹家过去的恩情,自己半点没报,如今又大剌剌地上门来,饶是李卫是粗人,也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只是时间紧迫,京城中又无人旁人可求,他只能厚颜登门。
见曹颙来了,李卫站起身来,拱手道:“曹爷!”
曹颙疾行两步,进了厅上,道:“又玠来了,昨日还同非磷提起你,想着你许是年前就要出京,这是有消息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