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隶单凭农业,没办法富民。天旱的问题,并非是无解,打井修河渠,都是解决之法。可是这些解决之法,都需要银子。
宋厚年岁虽大,可身为幕者,并非冥顽不灵之人,经过曹颙这一番说辞,最终也支持曹颙的决定。
接下来,如何起草折子,将此事上升到影响直隶百姓民生的头等大事,还不能将责任都担在曹颙这个总督身上,就要看宋厚的手笔。
他早年在湖广为幕时,就经常起草奏折,最是晓得其中的门门道道。
妙笔生花。
有的时候,同一件事,换了不同的说辞,就能有不同的效果。
曹颙提出棉花统购统销,是富民之策。若是后果并不理想或者有所偏差,那就是下边人的缘故。
曹颙看了宋厚起草的折子,有些无奈,却也晓得这些是必须的。
曹颙对着这个,重新撰写了一遍,并无一字增减。
抄完折子,他交给宋厚,这个将由宋厚安排人送往京城。
宋厚自也瞧出曹颙无增加,摩挲着胡子,神情中带了几分满足。
能遇到这样的东主,也是为幕者的运气……
*
内宅,上房。
初瑜手中拿着七格格使人送来的信,只觉得沉甸甸的。
年家风雨飘摇,初瑜也很是担心跟随夫婿在广州的七格格。
一笔写不出两个年字,即便年熙过继给年希尧,父子成了叔侄,到底是骨肉天伦,哪里就能袖手旁观。
年家在官场的故旧门人,不是受牵连罢官,就是倒戈来弹劾年羹尧,无人为年家求情说话。
剩下的,只能看亲戚。
初瑜长吁了口气,拿起剪刀,绞开封口。所料不假,七格格在信中,向大姐姐求援,道是七额驸已经下了主意,要北上回京。
之所以耽搁这许久才动身,是因之前年希尧病了一场,抽不开身。
七格格不求旁的,只求七额驸回京后,若是被家族所累,恳请姐姐请王父出面保全一二。虽说同为王府格格,可七格格甚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分量比不上长姐,所以才恳请长姐出面。
初瑜看完信,松了口气,不是想让他们夫妻想法子为年羹尧求情就好。真要是那样,他们夫妻也无能为力。
七格格这点倒是多虑,很要是七额驸受家族拖累问罪,即便初瑜不出面,淳亲王也不会冷眼旁观。
先皇诸子中,淳亲王虽无权无势,可待儿女最好。若不是他用心筹谋,也不会四个女儿,三个嫁到京城。
等到曹颙从官邸回来,初瑜便提了年熙即将回京之事。
曹颙叹了口气,道:“只提回京去祖父膝下尽孝,而不是前往杭州去年羹尧,是个聪明人。若是那样,皇上怕就要迁怒于他。只要他好好的,说不定看在他的情分上,皇上待年家还能留三分余地。”
初瑜迟疑了一下,道:“都说皇上最宠爱年贵妃…… 要是能看在贵妃情分上,待年家宽和一些就好了……”
“宽和?若是年贵妃无子,兴许年家还能幸免;年贵妃既有皇子,年家就在劫难逃。否则的话,说不定又是一场夺嫡大戏。”曹颙说道。
说起年家之事,夫妻两个都有些唏嘘,不过他们都觉得年熙当无大事。
若是年熙没过继,以年羹尧嫡长子身份,说不定受父牵连,判个流放;可年熙已过继,名分已经不同,又不是谋逆大罪,当牵连不到侄子身上。
七格格的信到了没几日,京里便传出消息,宫里已经下旨,年羹尧爵位尽剥,由刑部去人到江南押解年羹尧入京。
从圣祖去世开始,年家风光了三年,败落只用了三个月。
六月,削年羹尧太保,寻褫其一等公,诏夺年羹尧之子年富、年兴、年逾之职;七月,降为二等公,随即降为三等公,夺杭州将军、汉军佐领;八月,降为一等子,随即降一等男,月末降为一等轻车都尉。
到了九月,年羹尧终于白身了。
关于年羹尧的消息隔三差五就传来,曹颙有些不耐烦,懒得再关注。
爱怎样就怎样吧,全是年羹尧自作自受。即便在位的不是雍正,换做其他皇帝,也不会允许臣子势大。
只是到底看在初瑜的面上,不能不顾连襟年熙。曹颙便写信给京城的曹元,让他多留意年老太爷那边一二。
没几日,曹元的回信至,详细提了年府近况。
年老太爷将几个孙子都束在府中,年府看似平静。只是宫里传来的消息不算好,都说年贵妃的病更重了。
看到年老爷子这样做派,曹颙只能赞一声睿智。
蝼蚁无法撼动大树,与其放任孙子们四处钻营,被搅合进年羹尧案问罪,还不若老老实实地在府里等着结案。
曹元的信到没几日,曹项的信也到了,却是寻曹颙说情的。
春华有个叔叔,三十来岁,已经娶妻生子,却没有爵位,为闲散宗室,依附将军府生活。如今宗室正要大较,春华之父便求到女婿跟前,希望能通过曹家走走庄亲王府或是怡亲王府的门路。
曹项却是为难,同庄亲王府有门路的是堂兄,同怡亲王府有亲戚的自己嫡母所出的手足,哪里都没有他说话的立场。
春华之父却是一番诉苦,他自己的妻妾儿女一家子,嚼用本就困难,还加上兄弟一家子。可又不能将兄弟撵出去住,只能苦熬着等封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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