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花素律呵笑一声,点头失笑道:“好好。”
她将折子合上,扔到桌案上:“重新办吧。左右不合宜的太多,与重新办也无异。”
卢义没想到皇上会这般不给面子,沉下口气:“是。”
他上前取回折子,花素律又道:“告诉礼部尚书,下次自己的差事自己来回。若身体总不适,朕可以让他致仕归乡。”
卢义动作微顿,应是的同时心中有一丝不耐,又有侥幸。
原来皇上不是冲他……
花素律拿起早前刻玩的石章,瞟一眼卢义,按住将要被拿起的折子。
卢义一愣,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
“朕前几日迷上刻东西,这石章朕觉得刻得还凑活,赐给你,当个把玩的物件。”
她说话时带着轻笑,似玩笑,眸中却目光幽幽。
卢义没弄清她是什么意思,只谢恩退出。
回到宅子里,他让人将那画满红圈线的折子送去给礼部尚书,并言辞不太客气将皇上的话转达给他,以示对他落跑的不满。
卢义心中不太快意,将人都撵出去后,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桌面上放着皇上赏他的石章。
单从外貌判断,这石章比外头摊子上的半成品还不如。
上面的字……
石章还没蘸朱泥,卢义上岁数花眼,端着瞅了半天也没看清刻得什么字。
他扯出张纸,蘸了泥,盖在纸上……
微泛黄的纸张上朱红色的四个字,歪歪扭扭、刺毛歪画。
工艺之差,属于赔钱卖都让人撇嘴那种。
但那四个字,却看得卢义胆战心惊,背后冷汗直流……
不如守中。
卢义盯着纸面,觉那四个红字好像飞跃到空中绕着他脑袋转,害得他觉得头晕眼眩。
皇上是什么意思?
诸事种种,卢义寻思不明白。
他有什么大毛病?
说到底是皇上自己本事不济,拿捏不动那些人,所以将刀开在他身上?
守中?他还不足守中吗!
他从未站在丞相或其他人那边……
卢义越看那四字越气。
根本是吹毛求疵!
他愤恨地拍在桌案上泄气。
外头小厮听见动静忙问一句。
他气骂句:“滚!”小厮不敢再出声。
卢义将那纸撕得粉碎,抓起石章想摔,抬起手却顿住……
此乃御赐之物,若摔了被有心人拿住,难免一生尽毁于此。
他放下手,仔细审视掌心里那枚做工极差、材质一般的石章。
发现手心沾了朱泥,“不如守中”四个字竟然印到他手上。
卢义扔开那石章,用力搓揉掌心,却发现怎么也搓不掉。
那四个字如同打给奴隶的烙印般,即便无人发现,也令他气愤难堪。
卢义心想不成,若皇上这般为难他们,差事只会越来越难做。
琢磨再三,卢义决定放下明日拜神的事,先去拜访恒国公府,与皇上的母家通通气再说。
谁想几封拜帖递过去,对方都以“恒国公身体抱恙”为由回绝。
这让卢义心中更加焦躁,以为崔家是得了什么风故意防他。
偏面上还不能急,叫人看出异样。
他连着几日假作路过,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衙门堵到下值的崔无晦,嘴上忙唤着老弟走上前。
崔无晦也不知是真没看到,还是故意的,唤了好几声才张望应声。
崔无晦与恒国公、先帝崔贵妃为一母所出,为清河崔氏宗脉嫡幺子。
其容貌随了母亲,与胞姐有八分相像,冠绝雍都。
当年崔氏女应召入宫。
其相貌之美艳明媚,阖宫后妃无人能出其右,便是放眼大俞怕也找不出几人能超过。
但这种容貌长在一个男人脸上,未免会被人话闲。
崔贵妃逝后,先帝常召崔无晦入宫下棋或赏画,生出不少闲言碎语。
至今仍有传言,清河崔氏当初能在一众大族脱颖而出,是因有崔贵妃这个好女儿。
而陨落后能再度崛起,是因有崔无晦这么个好儿子。
其中鄙夷之意,不必多言。
崔无晦在朝数年毫无政绩,一直是个挂名闲职。即便各族中,如他这般的人在朝堂上数不胜数,但仍能成为一些人攻击轻蔑他的把柄。
卢义便是其中一员。
往日他对崔无晦总是一副高傲态度,大抵比视若未见强上一星半点。
今日这声声“老弟”,简直称得上谄媚。
“原来是卢兄。”一张艳丽的脸扬起洒落不羁的笑。
崔无晦拱手行礼,却因双手残疾抱不紧拳。
卢义瞄见,心中有几分轻蔑,面子上仍伪装亲和,委婉地向崔无晦打听,皇上会否与他家讲过什么?
岂料他一向看不起的小白脸,打太极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几番下来,饶是他有心也转不回话题。
见在崔无晦这儿得不到信儿,便想让崔无晦请他去国公府,好去见恒国公崔无昧。
崔无晦听罢直道不可,说:“大哥旧疾发作,会不了客。”
卢义只剩这么点机会,如何能放手?
忙说,国公爷不适,他更得得去看看。
崔无晦叹气道:“大哥病得床都起不来,卢兄你非要见他,是为他好,还是折磨他呀?”
话说至此,卢义若还坚持未免难堪。
面子被驳,他生一肚子气,又不好发作。只能闷闷地藏着愤恨,面上带笑道别。
崔无晦与他分别上了车,小厮隔着帘子往外瞥。
见卢义走远了,才回头与崔无晦道话:“这位太不是东西!平日里见老爷时都傲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鼻子眼儿看人,那像今日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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