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正与武利智两人默不作声一阵,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尤其武利智,心里奇怪绪正向来是皇帝面前的哈巴狗,怎么今儿有仗着皇帝逞威的机会,反不动了?
哼,随他。敌不动,我也不动。
对面姜贺不晓得怎么回事,见他俩都不做声仰着脖子干瞪他,还以为这俩小子是和他较劲。
半晌后,绪正才骑在马上单手扥着缰绳,另一手撑在后腰,看着模样似乎懒懒的,腰背却挺得扳指。
他昂着头,隔着距离轻蔑地看向姜贺,用独特、近似少年般的声音高声道:“镇关侯,皇上听闻你一路奔波辛苦,特让本督与大将军来迎你一迎。”
姜贺那头冷哼一声,他身后的大儿子姜家辉驭马靠到他身边,耳语:“父亲,皇上这意思……”
“哼。”姜贺嘴弯得像座拱桥,不屑道:“小女子心思。她能奈为父如何?派两只猴崽子拦路,也只这点能耐了。”
姜贺高喝一声:“走!”身后众兵士立即驭马随行。
尘土霎时又弥漫起来,绪正抬手止住姜贺。
“镇关侯,等等……”绪正顿了下,皱眉挥了挥面前的灰。
他指指姜贺身后那乌泱泱的人,语气有几分嫌弃,也不知是嫌弃灰,还是嫌弃姜贺带来的人:“这些人,得留在郊外的大营。”
姜贺脸猛地拉下来,一双眼犹如铜狮铁睛般怒视绪正。
离得近的那些岭南兵听见话也是满面愤怒,似冒犯姜贺比杀他们祖宗严重一般。
“姜侯爷。”绪正不惧他的威势,依旧撑着腰,悠哉道:“自古以来,入京朝见,都没有带兵的道理。”
姜贺沉默不语,绪正一双细长的蛇眸瞥着他,阴阳怪气地继续道:“这带兵进,性质可就变了……大将军,对吧?”
武利智本就觉得这事儿与他无关,镇关侯又不是他找来的……现在本也不必他开口的事,还非问他一嘴做甚?
皇上让绪怀玉叫他一起来,什么意思他也不是不明白。
但有裁军一事在眼前,他需要姜贺的立场不好开罪,只得含糊着:“啊!自然。姜侯,许久不见!城里已准备好为你接风洗尘,你也放兄弟们去大营好好休息吧。”
姜家辉贴到他父亲耳边:“父亲,这是皇上给的下马威?”
“什么下马威!”姜贺瞪他一眼,却没再说下去。
姜贺能将这一千兵带到雍都城门前,目的就已经达到,至于带不带兵进城意义不大。现在的形势,他就是光板进皇宫,皇帝也不敢把他怎样。
除非,皇帝龙椅坐够了!
绪正等了一阵,见姜贺不主动,他便帮帮忙。
他抬手打个手势,后面诸理望见了然,当即点了人率队过去。说是给岭南兵引路,实际与押送差不多。
姜贺未有阻拦但也不情愿,他下头的兵更不必说。
一名岭南兵恶狠狠地瞄着厂卫,咬牙低声骂:“他妈的。一群没卵蛋的玩意儿翻上天了……”
“你说什么!”话被一名十来岁模样的东厂小档头听见,当即攥紧了腰间的长刀高声怒喝。
“怎么样?/干什么!/动刀子啊……”
附近的两圈人霎时嚷起来,三方人处在一处,之间立场明显。
穿深色短打的岭南兵与穿黑曳撒、着全甲,戴黑帽的厂卫火药味十足的对峙。
红袍铜甲的金吾卫围在一边不愿掺和,眼看岭南兵与厂卫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诸理驭马过去喝住:“肃静!——”
他长得高,体型也壮,顶着劲儿吼气势不小。
厂卫们都晓得他,因此惶恐。
但那群岭南兵不当回事,愣了愣,见镇关侯没发话,于是比刚才吼得还凶,架势像刚出笼的猴子。
他们给脸不要脸,诸理也不再客气。冷面摘下挂在马鞍边的绳标,挑出个出头鸟,飞箭一般掷出绳标。
“噗嗤”一声,最先挑事的岭南兵被绳标头贯穿,血花溅到周围人脸上。那人颤抖地凝视自己滋血的肩头……
那人手上的刀哐当坠地,诸理单手拽紧绳子猛一用力,那人被肩头贯穿的绳标扯着从马上飞起,发出极为尖锐的叫声。
诸理坐在马上对着一脚过去,将他踹飞出去,收回连着的绳标。
“啊……啊!啊!”
此时那还见他有之前的嚣张模样?他哀嚎着在地上连连打滚,沾着肩头喷涌出的血黏了一身的土,像条狼狈的狗。
那群岭南兵,直到他们的同伴发出嚎叫才反应过来。诸理的动作实在太迅速,从他掷出绳标,到同伴摔在地上,不过电光火石……
下一瞬,躺在地上那人劈着两条腿不住发抖,发出更为激烈的惨叫。
众人本还不明,直到那人两腿间那地儿洇出的血透到裤子上,才真正晓得发生了什么!
有几个兵跳下马奔向那个摔在地上的同伴,没跑两步,就觉面前似有一片薄薄的利风刮过,继而脸上传来痛意与湿热感。
他们抬手往脸上抹下,见指尖沾了一片血红……那不是风,是暗器!
这些兵还没弄明白暗器哪儿来的,就听那边他们的侯爷怒喝一声:“绪正!你什么意思!”
众人看过去,看见绪厂督骑在马上,右手举着玉竹骨的纸扇挡在头上遮光。
扇面上绘的五彩缤纷的百花景,配他一身清透的浅藕荷色,与春色极相衬。
他丝毫不避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左手微晃,指尖寒光闪现飞出……这次就听“咻咻”的破风声,继而“噗”,像是铁弹子打进皮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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