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高兴,肚子近几日又下坠了些,或许随时都会生产,他回来了,她的心便也定了。
第二日徐悦进了宫去,皇帝果然叱了几句公私不分,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再说什么。
儿子围困父母,威胁性命要多世子位,这种事情总不是多么光彩,是以沈家对外便说是府中遭了贼人想要抢劫财物,幸亏几位郎君及时察觉救下了府中人,只可惜五房的爷和太太终是葬身贼子刀下了。
沈煴华受惊过甚,疯了。
至于是真疯还是假疯,无所谓了,若是假的,活着却一无所有,那才有意思呢!
因为杨淇的机警才免于灼华被牵扯进这件事情中,徐悦瞧着他武艺虽差强人意,但心思还算不错,便与闵长顺提了提,有机会的便提拔一手。
不过是一点小事,闵长顺自没有不应的。
出宫的路上遇上了李锐。
远处走来一辆系了金铃的马车,深一声浅一声的又忽急忽缓的交错着,夏日炎炎的日光下,却似地狱而来的崔魂令一般叫人起了鸡皮疙瘩。
两人错肩而过,金铃反射出的惶惶光亮映在徐悦清隽温柔的面上,让他的神色变得不真切,只那双眼眸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李锐嘴角微微一动,神色深沉,眼中有一抹阴鸷的狠辣之意,在炙热的天光下竟如尖锐的冰刀一般锋利。
身孕到了八个半月,早也不嗜睡了。
徐悦要上朝起了大早,灼华被胎动扰醒便也一同起了。
往昔,她是不爱穿红着绿的,但随着肚子越发下坠,她的心情紧张也更愉悦欢喜,挑选穿衣时总是捡了喜庆明艳的纹样。雪白的绸缎上绣着石榴花,枝条悠然出尘,浅绿映着绯红,枝丫上缀满了或盛开或含苞的花朵,娇艳如含羞处子,恍若明霞漫天,称的她的面颊如雪又如月。
微风拂过,带来厚重的温热扑面,轻薄的衣料从面上拂过,若有似无的轻柔,院外的蔷薇花瓣被带了进来,零星一二的沾在了衣发之间,青丝微动,缕缕有情。
灼华坐在廊下看着长天和静姝伶俐的指挥者丫头们布置着东厢房,用来做产房的。
夏日生产,又要关着门窗,一折腾可能就是一两日的功夫,汗水味、血腥味混杂在一处,便是怎么打扫短时间内屋内的空气都不会清新的。不若在东厢支出一间屋子来,生完了好回到熟悉的干净的环境里。
秋水和静月拿着绷子坐在她身边绣着小衣裳小肚兜还有小袜子,百子万福的花样,一针一线都极为精致,为了让她也有参与感,她们绣到最后留个几针让她来收尾。
灼华的女红从来都是不怎么样的,但只是收尾的几针,慢慢绣上去还是能做好的,拿剪子剪去线头,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那是她初为人母的欢喜。
灼华拿过一旁的一件短裳,衣裳似是女孩子穿的,绣的是一只神色傲然的孔雀,斜襟的尽头处坠着一缕流苏。用的是湘绣,它的色彩鲜艳丰韵,强调阴阳浓淡的合宜,向来为宫中女子喜爱,如今也只是仅供着宫里的,民间有也不过是皇家赏赐。
看着针脚,灼华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这是……”
秋水从针线上抬起眼神,看了一眼,笑道:“这是当年郡主给姑娘做的,纹样和款式放到今日也是极好看的,您看,这个瑞云莲鹭纹样的肚兜。”她翻转了手中的肚兜给灼华看,杏黄色的底绣着五彩的瑞云,莲鹭腾飞,底下坠着一缕缕小小的流苏,极是好看,“奴婢就是按着郡主给您做的衣裳来绣的。”
她小时候的衣裳?难怪会觉得眼熟了。
宋嬷嬷端了冰镇的西瓜过来,一双绿莹莹的眼眸不住的四处瞧着,看谁都不靠不住。
灼华拿了银签子叉了西瓜来吃,一咬之下满口凉爽直达心田,临近生产就是这个好,什么都能吃了,也不必忌口这个又忌口那个的。
宋嬷嬷眼见她吃了四五块了,赶忙阻止了她叉向第六块的手势,“能吃也不好吃这样多的。歇一会儿再吃。”拿走银签子,又道,“九月里的螃蟹最是肥美,眼瞧着姑娘这几日是要生了,坐完月子刚刚好。”
灼华收回惋惜的眼神,眉梢挑了挑,“可不是,就徐悦那样子,我没得吃,怕是整个院子都不许吃的,你们便要跟着我一道馋着了。”
秋水收拾好绣完的小衣裳,倒了被清水送到她的手里:“便是瞧着姑娘要生了,老先生开了口才吃上的西瓜。偏偏姑娘有了孕鼻子格外好,便是咱们在旁的屋子吃上几口瓜果都能闻得见味儿,若不是大家都不吃,可不要把姑娘馋坏了。”
灼华想起刚入夏时那阵子胃口差又害喜、鼻子灵敏,徐悦下衙回来刚夸进门,她就闻到汗水味,对着他狂吐不止,害的徐悦如今回家显得去沐浴更衣,再好好熏上一阵旃檀气息了才敢靠近自己。
宋嬷嬷看到丫头们把生产要用的东西搬进东厢,立马放下了手头的东西脚步匆匆的赶了过去。
灼华扶着秋水的手也跟了过去瞧瞧,就见着宋嬷嬷反复的在一条薄毯上揉捏着,又细细的来回的检查了数遍的剪子、水盆、棉布等等物什,甚至连烧水用的罗碳都翻来覆去的检查。
几个丫头也紧张,但看着宋嬷嬷紧张的两眼发绿眼下乌青一日黑过一日,就开始不知所措了,“嬷嬷,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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