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却当没看见,摇着手里那根嵌宝缀玉的马鞭,径直上了楼。
阿萝规规矩矩站在楼梯边上,看到宁远上来,低眉垂眼,插烛般福下去,宁远顿住步,从上而下斜着她看了片刻,这才抬脚继续往里走。
周六没好气的推开墨七,紧跟在宁远后面上了楼,一眼看到阿萝,一步上前,伸手托起阿萝的下巴,脸往前凑了凑,几乎凑到阿萝脸上,“阿萝身上的这味儿,让我闻闻,嗯!这会儿正正好。”
“今天的酒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足足五十年的女儿红,你肯定喜欢,就是不知道远哥能不能喝得惯,南边的酒不够劲儿。”墨七解围般从后面推了周六一把。
“怎么,阿萝喜欢五十年的女儿红?嗯!好,喝个半醉,倒是更有味儿。”周六被墨七推的一个转身,又回去了,伸手搂住阿萝,“来,陪小爷我好好喝几杯,晚上……今儿晚上,你好好侍候宁七爷。”
阿萝愕然看向已经在桌边圈椅懒散坐下的宁远,墨七的神情也有点僵,随即笑起来,“快叫多多温酒,怎么还没把菜全换了?赶紧,拣远哥爱吃的上!”
墨七和周六也落了座,阿萝忐忑不安的紧挨墨七坐下,见多多温了酒送上来,急忙站起来接过,宁远伸手盖住杯子,懒洋洋道:“这大热的天,还喝温酒,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七老八十不中用了老朽木呢,不用这个,去楼下说一声,让我的小厮跑一趟,取一桶葡萄酒来,用冰镇了喝。”
“有有有!软香楼就有上好的葡萄酒,阿萝快让人去拿,再拿几只水晶杯来,还有冰块!”墨七急忙摆着手吩咐阿萝,阿萝亲自下楼,不大会儿,葡萄酒送上来,阿萝和柳漫、云袖一起上楼。有了柳漫和云袖,阿萝的神情明显轻松下来。
宁远斜着她,再看看一上来就热络和诸人见礼,秋波先送了一遍的柳漫,以及一上来就从多多手里接过酒壶,挨个边斟酒,边娇俏柔软的蹭一蹭诸人的胳膊肩膀,显得待每一个都有份不一般的小心思的云袖。
比起她们两个,阿萝这怠工之意,就太明显了。
宁远举起水晶杯,摇了摇,放到鼻下闻了闻,还算满意的‘嗯’了一声,仰头就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将杯子放到桌子上,示意云袖再倒,“你就坐这儿,别理他们,今天,你只侍候爷就行了。”
“远哥吩咐了,还不快坐下!”周六最会狐假虎威,一只手搂着柳漫细柔的腰肢,急忙点着云袖再多吩咐一句。
云袖脸色微红,挨着宁远坐下,胸前恰好蹭着宁远,给他又斟上酒,“听说七爷千杯不醉?”
“爷又不是酒桶!就算千杯不醉,爷能装得下千杯?”宁远又仰头喝光了酒,将杯子重重放到桌子上,指着阿萝,“你过来,让爷瞧瞧。”
宁远指着阿萝,眼角余光却紧盯着墨七。
阿萝看向墨七,墨七急忙推了把阿萝,“远哥叫你呢,快去!”
阿萝带着六分胆怯,四分矜持,站起来,挪到宁远旁边。
宁远指着自己的腿,“坐这儿,让爷好好瞧瞧你。”阿萝再次看向墨七,墨七却正举着杯子,要柳漫给他添冰块,仿佛压根没听到宁远的话,自然也没看到阿萝求援的眼神。
宁远眼角斜着墨七,再眯眼看向阿萝,云袖一颗心提起来,急忙拉了阿萝一下。
“多多,拿只凳子来。”阿萝一拧身,吩咐多多,宁远眉梢微挑,捏着杯子,几口喝光了酒,用杯子示意云袖,“把壶给阿萝,你去,好好给爷唱几首曲子。”
云袖急忙陪笑答应,站起来将壶塞到阿萝手里,又捏了下她的手,示意她好好侍候,自己站起来,取了琵琶,调了几个音,唱起了小曲。
阿萝挪了挪,离宁远不算远,可也绝对挨不着,垂着头,专心一意只斟酒。
宁远再没理她,一杯接一杯喝着葡萄酒,手指在桌子上敲着节奏,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的欣赏着云袖的小曲儿。
对面柳漫夹在周六和墨七中间,三个人从划拳到猜枚,猜柳漫手里几粒金豆子,周六猜中了,墨七就拿出张银票子压到柳漫面前,墨七猜中了,就从柳漫头上取一件首饰,首饰取完了,就开始脱衣服。
柳漫面前的银票子厚度可观时,身上就只有一件薄如蝉翼的亵衣了。柳漫双手抱在胸前,窝在周六怀里,娇笑着叫着不玩了。
墨七和周六笑的一起拍的桌子啪啪响,宁远斜着目不斜视站在他身边的阿萝,暗暗叹了口气,打了个酒嗝站起来,“小六把人家脱光了,今天夜里可得好好温存温存,美人儿不可辜负,小爷我……呃!”
宁远又打了个大大的酒嗝,脚步摇晃了几下,“好象有点儿多了,我先回了,小七。”宁远冲墨七招手,“小六要陪美人儿,良宵一刻……千金!你送我回去,小爷我……眼花……看不见东西……”
“我送远哥回去。”墨七急忙窜起来,上前扶住宁远就往下走。
阿萝张了张嘴,瞄着被柳漫扶起来往外走的周六,一声招呼又咽了回去,随他回不回来,反正今天周六少爷被柳漫姐姐绊住了。
唉,柳漫姐姐真是不容易,只是,何苦这样自甘下贱呢?
墨七将宁远送到定北侯府,看着他被小厮扶进了府门,站在定北侯府门口犹豫了片刻,吩咐小厮:“回府吧,再晚太婆要担心了。”
宁远进了二门,松开小厮,迎着微风长长吐了口气,背着手一边大步往园子里走,一边吩咐,“给爷拿酒!”
定北侯府后园那片湖泊中间的水阁里,宁远独自一人坐在摇椅上,一手拿壶,一手拿杯,一杯接一杯,直喝的酩酊大醉,摇摇晃晃站起来,将壶和杯子扔进湖子,又搬起酒桶扔进水里,对着水波微微的湖面,双手捶着栏杆,放声大哭。
他的姐姐和外甥,困在那个笼子里已经十年,在笼子里一步步走向死路,他眼睁睁看着,却无能无力。
这世间的欢乐有多少、有多精彩,他能享受、能看到诸般种种有多少,这份痛苦就有多少、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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