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墙角边,身穿白色囚服的潘轻再次挥舞起手中的大刀,他的刀法不算精妙,但是干净利落,每次都砍向同一处位置,几乎从不失手。
钱仓一站在原地没有动,这次他甚至连接都没有去接,而是任由潘轻砍在他的身上。
落在脖子处的每一刀都仿佛砍在坚硬的大理石上,甚至连轻微的刀痕都无法留下,完全无法对钱仓一造成一丝损伤。
如果没有时间要求,钱仓一也想稍微玩一玩。
要知道,他、皮影戏以及梧桐在鬼镇中的生死追逐,即使抛去惊吓的过程不谈,依然需要与鬼魂斗智斗勇,可谓是险象环生。
现在这一机会尤为难得,人蛇的鳞片在身,鬼魂无论如何攻击都无法奏效,这种‘无敌’的感觉对于地狱电影的演员来说,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局限性。”钱仓一再次伸手接住潘轻的鬼头刀,接着,他继续对潘轻说道:“正是因为会出现无法解决的矛盾,才需要死亡来终结一切,谁会成为时代不幸的缩影,没有人会知道。更何况,你还不算时代的缩影。”
这是钱仓一对潘轻的评价。
即使潘轻的结局再惨,好歹也是一个官,他运气差遇上了灾年,成为了替罪羊,可是相较于不易子而食就要饿死的灾民来说,他至少还有成为替罪羊的资格。
潘轻听到这番话后准备将鬼头刀收回,可是钱仓一却没有松手,而是紧紧握住。
“你知道什么!”潘轻的语气有些愤怒,可是他的愤怒根本无法改变此时的情况。
“我问你的一个问题,你敢反抗吗?”钱仓一表情平静。
“什么意思?”潘轻眼神中充满疑惑。
“皇帝叫什么名字?”钱仓一继续问道。
潘轻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他纠正道:“直呼皇帝的名字是大不敬。”
“为什么?”钱仓一追问道。
“因为……”潘轻陷入沉思。
“因为会被砍头,所以你……怎么死的?”钱仓一将目光放在潘轻的脖子处,脖颈处断开的伤痕继续在夜晚也清晰可见,他没等潘轻接话,继续说道:“如你所见,朝廷是一个整体,皇帝并不在乎你是否是清官,重要的是你的死能够转移百姓的注意力,能够让朝廷的统治能够维持得更久。”
“如果不是你死,也会有另外的官员死,大概率是与你一样没有背景的普通官员,这并非偶然的不幸,而是必然会发生的情况,唯一的问题在于什么时候闹灾荒。未来的每一年都有可能是灾年,你没办法预知,因此也不可能提前躲避。”
“你的职位不算苦差,相对应的,一旦出事,你必定会受到牵连,这是你的结局。”
“潘轻,你的思维太过狭隘,你需要脱离自身的身份去看待问题,如果你是灾民,如果你是一品大臣,你会如何做?你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吗?假如你现在还活在世上,你当然可以和我争一争天道与公平的问题,可是潘轻,你早已经死了,现在也不是以前,除非发生世界大战,否则不会再出现饥荒。”
因为潘轻的追求与其余的鬼魂略有不同,所以钱仓一采用这种方法来劝说。
无论理由如何,只要能够让潘轻放下心中的执念即可。
当年将怨恨发泄在潘轻身上的民众以及将潘轻当成替罪羊的贪官,现在都已经入土,埋葬在这苍茫的大地之上。
“我不甘心!”潘轻咬紧牙关,他的力道骤然增大,鬼头刀被他收回,接着,他的视线越过钱仓一的肩膀,看向后方正在趁此机会休息的皮影戏,他的身影一动,打算越过钱仓一奔向皮影戏。
他的怨恨并没有消除。
可惜他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被钱仓一看在眼里,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的钱仓一不可能让潘轻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越过自己。
钱仓一右手抓住潘轻的手臂,接着用力一扭,随后右脚踢向潘轻的后腿膝盖关节处,身子再向前一压,将潘轻按在地上。
“放开我!”潘轻奋力挣扎,可是在人蛇鳞片的力量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可能是不甘平凡吧……”皮影戏这时候开口说道。
“嗯?”钱仓一眨了下眼。
皮影戏继续说道:“我记得潘轻为官的初衷就是为了造福百姓,他也的确在这样做,但是他的实力只能称之为平庸,虽然平庸,但是却心怀大志向。我认为他在意的不是冤死,而是连他帮助的百姓都看不起他,将所有的罪名都安在他的头上。”
“这应该才是他不甘心的原因,如果百姓都知道他是个好官,暗地里可惜他,他的心里恐怕都没有怨言。”
柔和的白光逐渐亮起,钱仓一松开按住潘轻的双手,后退了几步,同时右手握拳伸出,接着大拇指弹出,为皮影戏点了个赞。
潘轻从地上站起,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不再有之前的狠厉,他高举鬼头刀,接着双手握住刀柄,用力将鬼头刀插在地上,“没有人会愿意甘于平凡,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我没有奢望过成为名留青史的人物,但是我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回报,哪怕是一句简单的感谢。”
钱仓一长呼了一口气,他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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