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无论素和甄曾试图在我面前表现得多有诚意, 但我明白, 他从没有放弃过对我持有某种戒心。
一个在迎娶新娘的时候就对新娘充满不信任的人, 又怎会在短短几天就改变了观念。
而他诸多行为也都充分印证了这一点。
所以当面对他那句突如其来的问话时, 我没能给出任何回应, 直到回过神时,素和甄已进到屋内, 一边用火折子将桌上蜡烛点亮,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屋子的每个角落。
这情形让我一度以为他之前已发现了狐狸的存在。所幸等了片刻, 他却并没再继续追问的打算,只将目光轻轻一转,重新停留在我脸上,对着依旧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我笑了笑:“刚经历了那桩怪事,想来,这会儿必然是我听错了。”
话虽如此, 但并没能令我松懈下来, 因为无论他的口吻还是后来看向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别样的探究。只不过当时的情势令他没有太多的心思来对我继续盘问,因为紧跟着, 我听见窗外由远至近传来阵脚步声。
不多会儿,便见一行身着劲装腰佩钢刀的家仆陆续进入院中, 彼此隔着一段距离相继在雨廊内站定, 随后静静像一堵墙一般, 将这处坐落在层层围墙之内的庭院包围了起来。
为什么素和甄突然间要派人把这内院守得这么严实?
短短一阵疑惑后, 我随即想起, 这些人的到来一定是同素和甄说的‘刚经历了那桩怪事’存有关联。所以顺势打破沉默,我迎向他视线问他:“什么怪事?是说北屋的瓷让风给拍碎这件事么?”
“没错。”
“那倒确实挺怪的。想想……能把放在屋里的瓷给拍碎,那得是多大的风。可是那么大的风,为什么我在这里却一直都没能感觉得到?”
“所以他们才说是妖风。”
“是……妖怪弄的?”
他笑笑:“你信这世上有妖怪这种东西么?”
“如果亲眼见过,那必然是信的。”
“那就是不信了。”
“你信么?”
“不太好说。”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原本同你一样,我向来只愿意相信自己能亲眼瞧见的东西。不过,今夜北边那间屋子里所发生的事实在有些蹊跷,不能不令我感到有些困惑。”
“怎么个蹊跷法?”
“北边那间屋子,无论初造时的风水亦或者后建的格局,都十分特别,因此每到临近上贡之时,所有被精挑细选而出的贡瓷都会统一存放在那个地方,以待‘养瓷’。也因此,那地方日夜都有专人看守,悉心照料。但今夜,本是紧闭着的门窗不知被谁瞒过众人眼目将它们全部打开,又偏逢怪风骤至,一瞬间,竟令所有贡瓷都被毁个干净。这一切,若硬要说是人为,未免有些牵强。”
说到这里,他话音微微一顿,随后若有所思道:“不过,无论究竟是人为、亦或者妖怪作祟,现已有专人在着手查办此事,想来,不久后便能见个分晓。况且,虽毁了我一屋的贡瓷,那作祟者倒也未必就能安然从这庄中全身而退。”
“……是受伤了么?”
“或许。”
轻轻丢出这两个字后,素和甄忽然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我的脸:“你脸色有些差。想今夜我原本就晚归,又偏巧发生了北屋那样的怪事,连累你几乎一夜未能好好休息。若因此害你得病,少不得要被兄长动气说上一番。”
这番话被他说得十分自然,仿佛并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然而听在别人耳中却显得颇为有意思。
这个刚刚结婚的男人对自己新婚妻子可能因自己而生病这种事,头一种反应,不是出于对妻子的内疚,而是担心自己兄长的情绪。呵,诚如他之前所说,即便燕玄如意想要嫁的人并不是他,但为了不辜负他兄长的一片心意,他一样也会娶她,并好好供养她一辈子。
所以,对素和甄来说,这妻子到底算是他的,还是他兄长的,这点还真难说了不是么。
不过不管怎样,他对如意的感情越淡,对我来说总归是越好的。心里正这么想着,一时大概有些忘形,不知不觉就将这情绪流露在了自己的眼里。等意识到这点时,发觉素和甄望着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复杂,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转身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往床沿上拍了拍:“而你打算在那儿站到天亮么?”
“……没有,只是不想睡了。”我忙摇摇头。
“你尽管安心,床上并没有黄皮子。”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担心床上有黄皮子?”
“从我离开后至今,你这一身繁琐的行头始终没被换掉,显然一宿都没上过床。又想起之前听那些丫鬟婆子们一惊一乍说着什么黄皮子,所以,若不是为了担心外头所传言的黄皮子是否进了这间屋、上了这张床,又能是为了什么?”
我笑笑,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索性就不回答。
见状他若有所思瞥了我一眼,也朝我笑了笑:“有意思。想起迎亲那天路上遇见那口样子诡异的棺材时,都没见你怕成这样,不知是否因手中没了那些错金币,于是现在心里没了底气?”
“那是祖传辟邪之物,从小不离身的,所以……”
“从小不离身?为何我却从没有过这样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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