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五及笄, 说来全家最冷静的人就是她了。
她主意已经定下, 她又不是摇摆不停的人, 哪怕决定留下以后就是还是被火烧死, 她也不会后悔——再活一世, 她也敢于承担她所做的决定的任何一个结果。
但她的淡定丝毫没影响到宋家人, 这天听闻老太太快入都城了, 她决定去城郊迎一迎,本来只带着莫婶儿去的,结果她娘非要跟着去, 去了也罢,她在郊外的候客亭坐了一个多时辰,老太太没等到, 倒等来了宋爹, 和他带着宋家的儿郎们。
一家人除了少了个宋大郎,齐活了。
宋小五看到家里的男人们来时, 朝母亲看了一眼, 宋张氏被她看到, 假装若无其事地别过头看来路, 跟她丝毫不知情一样。
其实人是她叫来的, 这几天张氏越发地心惊肉跳,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生怕小娘子出来被人掳走了,她拦不住小娘子表孝心, 但叮嘱了丈夫一定要在点卯后找个时机出来趟, 替她帮着把小娘子带回去。
她也只叮嘱了丈夫一人而言,没想到,儿子们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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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厢皇宫内,燕帝正跟小王叔德王在下棋,轮到他走棋,燕帝敛神思索,德王则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燕帝想好,抬了棋正要落子,被德王瞪了一眼,“再想想!”
见燕帝收回了手,德王摇了摇头,“不是我说你,你对自个儿都下得了狠心,怎么就对那些没用的小兵小卒下不了狠心呢?你也不怕你放过了这着,回头被人再咬一口?”
把万妃从冷宫里接了出来的燕帝知道小王叔意有所指,他苦笑了一声,道:“小王叔,你也看到了,不接出来,朕要成不孝子了。”
“你就随他们摆弄罢,”德王毫不犹豫吃了他一子,道:“这手上的势头刚好一点,你就又任她们胡来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不说朕,”燕帝抬棋,眉头皱起思虑,“你该想想自己了。”
他下不过小王叔,便把棋扔回了小玉罐中,朝小王叔道:“母后在等着你过去说事呢。”
德王这一两年三四个月才进一趟宫,进了也就见见皇帝和大孙子,太后那边他很少去了,他现在也不怎么出德王府,也就偶尔在需要宗室出面的场合里现个身,但他不管宫朝中事,也知道万家现在势头被压下去了不少,他老嫂子也在打他的主意,想把万家女嫁给他。
遂德王一听皇帝的话,嘴角翘了起来:“我要是过去,像你那样如了她的愿,我们老周家就完喽。”
小王叔不混帐了,不跟以前那样爱胡闹了,但他这嘴燕帝比以前还怕,还头疼,“怎么又说到朕头上来了?”
“呵。”德王轻笑了一声,他头往后仰,背靠在了椅背上,两条长腿则抬起搭在了桌子上,还摇晃了两下:“大侄子,你这是指着你办不到的事,让小王叔我替你办了?”
燕帝揉头,过了片刻,他终于认输,低声道:“那是朕的亲娘,当年为了朕她什么都舍过。”
连命都为他搭上过,他就是拒绝得了她一次两次,可她拿性命相挟时,他又能如何?再则,万妃再如何也曾与他恩爱过一场,他还能真看着她病死在冷宫不成?
“你啊你,”德王摇头,收回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行了,我去走一趟,不过,大侄子你要知道,你小叔叔我是该成亲了,但成了亲,我就该去我的封地了,到时候你再有为难处,就得靠你自己喽。”
德王说罢,不等燕帝说什么,他抬脚就走了。
燕帝看着他的背影,脸慢慢地沉了下来,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一样。
皇家人从来不明面说伤人的话,而小王叔言下那“你又能再利用我几时”的意思,让燕帝心中难堪又难受。
小王叔到底是大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跟他说有我在一天,我就护着你一天。更让燕帝受不了的是,小王叔神态当中那些“你也就只能为难得了我”的自嘲,让他就像活生生被死去的先帝当场扇了一面耳光一样难堪。
燕帝的脸阴沉得可怕,他身边的内侍本有事要上前禀报,见此他忙缩了脑袋,决意不在此时出声触圣上的霉头。
此时德王去了太后宫里,太后见到他,一等他就坐下就捶了他一下,骂他道:“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嫂子了?”
德王接过宫人敬上的茶放到一边,脸上没什么笑意,只见他淡道:“您要是再糊涂下去,就快没了。”
太后,以及她宫里的宫人刹那傻眼。
“老嫂子,”德王懒懒地靠着靠向她那边的椅臂,距离还是跟以前一样挨她挨得亲近,“我知道您心里有我们老周家,但我想问问您,在您心里,老周家才是您的家,还是……”
“什么话?”太后拍起了桌子,震怒无比,指着小叔子的手哆嗦不已,“多久才进趟宫,我不请你都不来,一来就跟我说这诛心的话,是不是先帝没了,没人管你了,你连我这个嫂子都不敬了?”
太后把持后宫颇久,她不发作则已,发作起来那是谁都怕的,德王被他这老嫂子一斥,当下一愣,随即失笑摇头,看着他嫂子道:“嫂子,我倒是想我皇兄在,要是我皇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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