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鸿湛与妻兄的关系很微妙。
妻兄比起他父亲行事狠绝, 光这一点甚得圣上之心, 也因其性格狠戾, 他连亲生父母都不亲, 跟与岳父走得近的宋鸿湛也就维持个面子情, 宋鸿湛对其也不冷不热。
只要他妻兄一直得圣心, 他跟他这妻兄大约一生都只能有这点面子情, 热络不到哪去。
可要说宋鸿湛私底下不欣赏他这妻兄不尽然,他跟他父亲一样,希望人才济济的户部接下来有一个铁面尚书。
他父亲驭下宽容, 但事有两面,宽容滋生放肆之徒,现在户部看着还尚可, 但细究起来可没表面上看着那般花团锦簇, 是以圣上想接手户部,他父亲想退, 宋鸿湛也觉得他妻兄足以胜任尚书之位。
如此, 他家与妻兄的关系绝亲近不了, 这一点, 他们两家答应, 皇帝都答应不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 妻兄就是妻兄,与宋家有亲, 两家再不和也有个亲戚关系在。
这关系用的好就是亲, 用的不好就是仇,这个中种种微妙的关系不能张口言道,能说的就是“不是一条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
岳父在旁但笑不语,德王撇头看他:“你就放心?”
“他比你强,”宋韧最愿拿别人鞭笞女婿,“他一个有恙之人靠己身之力鹤立鸡群,比起你这个背后有拿鞭子赶你的人不知胜过几何。”
“还不是我把人送到你跟前的?”
“话不能如此说,”宋韧摇头,淡道:“在我们举荐他之前他已成才,我们算来只是借花献佛。”
德王失笑摇头。
他家小辫子说岳父能走到如今全靠心大,容得下自己更容得下别人,他一生如此作为过来,哪怕哪天穷图末路也会有人施以援手,谁都逼不死他,德王之前对此不置可否,但现在有点认同了。
能站到高位的皆是心窍全开的,深谙忘恩负义此等名声对自己的不利,哪怕装也会装得仁义大气。
“他的行事手段你可一观,莫要小瞧了人去。”宋韧又道。
“嗯。”德王微笑点头。
他有个好性子,不过宋韧也没有追着再说下去,改而跟身边儿郎们说道了起来:“三郎,凉北的那几位将军快到京城了吧?”
三郎伸手算日子,“快了,三五几日的事。”
这厢宋小五在大门口等了片刻,等来了皇后的凤驾,皇后的辇车进了正门没多远,她就下了车来,王府乌泱泱一堆人与皇后见了礼,宋小五又请了皇后上了轿,往中院行去。
王府推倒了后院的围墙,以湖隔出了后院,多出来了个中院,今日招待女客的地方就设在中院,与前院仅有一道站立的卫兵墙。
今日设的是家宴,没有大张旗鼓,王府最忙的就是提前备好酒席。
中院有一处大殿叫清风殿,清风殿有前中后三处殿堂,宋小五迎了皇后到了后殿,刚坐下不久,就听下人来报南阳王和南阳王世子、世子妃到了,宋小五听了暂且没说话,朝易皇后看去。
皇后一见,珠帘后的脸上扬起了笑:“今堂嫂来了?本宫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她了。”
宋小五便朝传话之人颔了下首:“请世子妃过来。”
下人恭敬退去,皇后抿唇一笑,朝大喜之日也看不出什么喜气,平静漠然的德王婶望去,笑道:“也有好一段时日没跟您问过安了。”
自德王府张手,这个小王婶就对她日益冷淡,皇后难说没有可惜之情,但相较之下王婶难以与皇宫之主相比,她也敢说在小王婶这里她绝比不上德王叔一根手指头。
大家各为所情,没有高下之分,她也没打算跟小王婶重修旧好,只要能传达得了话就行,想必小王婶也不想少了她这个能跟圣上直接说话的。
皇后想的皆对。易皇后已不是当年的易皇后,宋小五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她帮易皇后的时候也是在帮自己,她想在后宫培养一个至少思路能对得上话的人,而今易皇后已成了那个人,宋小五自然不会浪费她花了好多年下的这步棋,这厢她回话道:“是有一段时日了,难为你还记着我,今日来客诸多,都是亲戚,等会儿我要招待她们,等到下次进宫,我再跟娘娘好好聊聊。”
皇后是五月的生辰,今年圣上有意为她办宴,这话已传了出来,皇宫已在为此准备了,德王妃这意思大概就是她会进宫?皇后嘴边笑意不如加深,手臂矜贵地伸长,碰了碰正在拿茶喝的德王婶的手,稍有些亲昵地道:“那我就盼着那日您进宫了。”
宋小五朝她笑了笑。
皇后又开了口,问起了北晏郡主来,宋小五叫了身边的人去抱孩子过来,听皇后问及她乳名,回头回道:“乳名就叫咚咚。”
“冬冬?”因冬日出生而名?
“叮叮咚咚的咚。”
“好轻脆的名儿。”
两人寒暄了几句,下人又道宋家老祖母和宋母来了,皇后这次反应比之前大了一些,扬高了些许声音含笑轻快地叫宋小五快快把人请进来,她想跟国戚们好好说说话。
这南阳王府的世子妃前脚一到,后脚宋家的女眷就被轿子抬着快步来了,拉着南阳王府的老堂嫂说话的皇后站立着没坐下,笑意吟吟地看着宋家的女眷进门来,宋老太太跟宋母她们领着宋家的儿媳妇们一见礼,就见皇后微弯了腰,慌忙扶了老太太又扶宋母,嘴里叠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哪担当得起您二位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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