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光四年五月,湖里的莲叶碧如翡翠,层层叠叠。冒出莲叶的金莲有些含苞待放,有些已经吐蕊,在微风中摇拽生姿。
湖畔有几棵桃树,结出的桃子比拳头大些,已经开始泛红,只是渡的金色还不多,只有桃子底的一圈。再等上一个月,金蜜桃就该熟了。
桃树下,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少女穿着芳绿色襦裙,裙裾随风飘舞,更显得亭亭玉立。她的眉目如画,肤白如玉,精致的五官跟年青时的潘月有八成相似,出尘脱俗的气质更是像了个十成十。
这里是乡恩侯府后花园,这个女孩正是乡恩侯钱三贵的二孙女钱亦静。她时尔抬头看看青红的桃子,时尔又低头看看满湖的金莲。
绩哥哥走时说,若不出状况,他们两年后就会回来。还让她记着摘几个金蜜桃,再让人把金莲叶粥熬好等他,说是他想那个味。
想到他走时的嘱咐,钱亦静用帕子捂着嘴乐起来。怪不得姐姐经常开玩笑说他像悲空大师,从小就嘴馋。
他已经走了两年多了,金蜜桃快熟了,金莲花已经盛开了。他,应该快回来了吧?
娘亲说,绩哥哥一回来,就给他们定亲。想到这儿,眼前浮现出那个俊逸的身影和温润的笑容,钱亦静的心里溢满了甜蜜。
钱亦静的大丫头晚荷劝道,“二姑娘,该回屋了。日头虽说快落山了,还是烤人,别中了暑气。”
钱亦静固执地说道,“我站在树荫底下,晒不着日头。”
晚荷看看自家小姐,自从湖里的莲花开始打花苞,桃树上结出了小桃子后,除了雨天,她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站上两三刻钟。
钱亦静今年已经十三岁,今年起她没再去女学上课。大乾的许多贵女虽然选择去女学学习,但一般是七岁入学,十三、四岁后便不再去了,而是在家里等待定亲或是嫁人。
钱亦静继承了潘月的一切,美丽、文静、优雅,又是女学里的高材生。一到十一岁,来钱家求亲的人家就络绎不绝。
钱满江和潘月都找借口推了,他们心里早有了最好的人选。
朱肃绩出海前,潘月问了他娶亲的想法。朱肃绩红着脸说,“婶子觉着谁好就谁好,我知道婶子不会害我。”
潘月故意说道,“我觉着赵家的五姑娘就不错。”
朱肃绩赶紧摇头道,“不行。我,我喜欢婶子家,我……”他红着脸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潘月笑道,“你喜欢婶子家,就给婶子做女婿,愿意吗?”
朱肃绩眼里露出惊喜,忙不迭地点点头。他早就看出来,婶子一家有这个意思,他也有这个意思。想到那个明丽的少女,他的心里更甜蜜了。
潘月忍住笑说道,“不说话,是不愿意了?不愿意就算了,这事也不能强人所难。”
朱肃绩也顾不得害羞了,嗡嗡了声,“我刚点了头的,我愿意。”然后就赶紧跑了。
出门正碰见钱亦静,朱肃绩的脸更红了,喊了声“静妹妹”,跑得更快。
钱亦静走进屋,纳闷地问潘月道,“娘,绩哥哥怎么了,脸那么红?”
潘月笑道,“娘问他愿不愿意给娘做女婿,他说愿意,就不好意思地跑了。”
女儿已经十一岁了,许多这个年龄的姑娘都订了亲。潘月这么说,也是让女儿心里有个准备。她早看出来女儿从小就喜欢腻着朱肃绩,对他颇多依赖。但她是把他当成大哥哥,还没往男女之情上想。今天,正好把这层窗户纸捅开。
钱亦静比朱肃绩还淡定些,虽然极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也没有往外跑,而是倚在潘月的怀里,拉起她的袖子把自己的小脸挡住。撒娇道,“娘,人家不嫁人,人家舍不得离开娘。”
潘月拍着女儿笑道,“娘从小把绩儿看成儿子,绩儿也把娘看成了他的娘。你嫁给了绩儿,就像嫁给了娘的儿子。哪怕你们以后住进了永和王府,想看娘了就随时回来,谁还能拦着你们?”又说道,“绩儿是娘从小看到大的,良善,脾气好,学问好,出身也好。你嫁给他,娘也放心了。”
本来,潘月和钱三贵的意思是朱肃绩走之前就把他们的亲事定了,但朱肃绩没同意。他怕自己出海有个万一,那样会害了静儿,说是等他回来后再定亲。
今年是他们计划回归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站了两刻多钟,钱亦静叹了口气,带着丫头向回走去。走在日头底下,晚荷便会体贴地把伞打起来。
刚走到半路,就看见一个小丫头跑过来禀报道,“禀二姑娘,大姑奶奶带着思姑娘来了。”
钱亦静一听大姐和思思来了,高兴地加快了脚步,向正院走去。
钱亦绣下了学,带着思思一起来娘家吃饭。今天她已经跟大老夫人和婆婆请了假,要回娘家看看,也让梁锦昭下衙后直接来钱家。
上年初,梁老太太就去逝了。一个月后,太皇太后也薨了。梁老太太是八十三岁,太皇太后是八十四岁。虽然这两个人数于少见的高寿,但她们都是钱亦绣的至亲,短短的时间相继去逝,让钱亦绣悲痛不已,足有半年才缓过劲来。如今,京城最大岁数的老寿星就是已经八十岁的长丰大长公主了。
上房里,钱亦绣正搂着三贵爷爷的胳膊说话,逗得三贵爷爷哈哈大笑,灰白胡子翘得老高。钱三贵最偏心这个大孙女,过了这么多年还如此。只要她一来,他的心情就极舒畅,笑声也会大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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