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范阳牙行的调查陷入了停滞的状态。这几日, 沈绥只是让千羽门的弟兄密切监视牙行内的一切状况,如有异状立刻禀报。而她自己,则寸步不离地跟在张若菡身边,细致入微地照顾着她。这突然而来的孩子, 对于沈绥和张若菡来说,都是一份沉甸甸的喜悦。她们既惊喜又担忧,生怕这个孩子有任何闪失。可谓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
而颦娘也一刻不歇息地忙开了, 她现在成了两位毫无育儿经验的年轻母亲的精神支柱, 沈绥和张若菡有一点点小问题都会紧张兮兮地询问颦娘。颦娘真是无奈又好笑, 但她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操劳的命,这一生怕是都要为沈家人操碎了心。她没了丈夫和孩子,沈绥沈缙姊妹俩就是她的孩子,她最亲的家人。现在张若菡和她腹内的孩子, 也成了她心尖上最重要的人。
李瑾月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幽州军营中的生活。前些日子还参与了一次野外拉练,带领着拱月军和分配给她指挥的卢龙军三千将士,一路前往长城之外的地界, 向北跋涉了数十里,野外扎营集训, 又拉练归来。此间花费了三四日的时间, 大军归来时, 时间已经快要到中秋月圆夜了。
说来也巧, 今年的古尔邦节与中秋节恰好就靠在一起, 间隔不过一日。范阳城中已然张灯结彩, 热闹非凡。回纥的老百姓们兴高采烈地准备着,而汉民们也不示弱,中秋这个诞生不过十来年的节日,俨然也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的一件喜庆团圆之事。
军营放三日假,将士们可以出军营去。当地人,回家过节,外地人,也可入城放松。范阳城的大街小巷,立刻拥挤热闹了起来。
前些日子因为紧急军务离开范阳的薛楚玉,也归来了,但是如今沈绥却没有心思去见他。见与不见,对于沈绥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她此次来范阳,并不是为了薛家兄弟而来,虽然他们表现出了一些可疑之处,可沈绥对于揭开这兄弟俩的秘密并无太大的兴趣。她在意的是邪教的动向,而目前的线索明确指向范阳牙行。薛氏兄弟之事,当延后再论。
张若菡怀孕之事,张家父子已然知晓。张九龄没想到前些日子还催促女儿抓紧,这没过几日就有了,一时无比惊喜。而张拯与其妻子江氏也愈发释然,想起从前还怀疑沈绥为女子,不由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实在是荒唐。张若菡一时之间成为了全家人严密监控的对象,哪怕跨出房门走几步,沈绥、江氏等人都会紧张兮兮地跟着她。张若菡很无奈,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在千羽门找到了乐趣所在,如今又被禁足于家中,但想起腹内的孩子,她却又甘之如饴。
李瑾月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抽空拜访了沈府一趟,看望沈绥和张若菡。沈绥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李瑾月的动态,她一回来,沈绥就派忽陀找到了她。李瑾月入府时,直接被忽陀领到了沈绥的书房之中,二人密谈了许久才出来。出来时,李瑾月的表情很微妙,不知是开心还是担忧,亦或是难以置信。但她情绪并不高,嘴角还有着若有似无的苦涩酸意。去看了看张若菡,简单说了两句话,便告辞离去。沈绥显然没有忽略她的情绪,她送李瑾月出门时一言不发,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
李瑾月跨上马,临走时瞧着沈绥道:
“明日古尔邦节,大后日中秋节,城里热闹起来了。你带莲婢出来转转罢,总闷在家里也不好,难得这么个盛大的节日。”
沈绥点头:“好。”
“那我到时候来接你们。”李瑾月笑了笑,便一夹马腹,缓缓离去。
沈绥望着她的背影,心口仿佛有什么涌出,不禁唤了一声:
“卯卯!”
李瑾月急忙勒马,回身看她。
沈绥张了张口,半晌,缓缓道:“谢谢。”
“谢什么……”李瑾月失笑,摇了摇头,一挥马鞭,打马迅速离去。
沈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李瑾月的马队消失在街角尽头,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出口的“对不起”化作了“谢谢”二字,这一声感谢,又有多么沉重。卯卯,你到底还是没能完全放下。或许直到有一日你寻到了真正命定之人,才会彻底释然罢。在那之前,这份无奈与歉疚,都会常伴沈绥心中。
***
在古尔邦节到来的前一日晚间,沈绥派出去的千羽门大部队终于归来了。仍然有小股队伍在外搜寻,但意义已然不大。连续半个月的搜索没能有丝毫收获,代表着高句丽残党确实已然不在范阳附近了。玄微子与呼延卓马,携从云从雨等三五位千羽门主要的头目连夜赶到沈府复命。他们没有惊动张家人,尽量低调地从后门入了府,在主院后堂见到了沈绥与沈缙。从云一见到沈绥就笑开了,这小子因为假扮沈绥立了大功,眼下升了墨鹰堂的副堂主,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不过他也确实辛苦,来回奔波,沈绥向来赏罚分明,自不会亏待于他。
“门主,高句丽残党已然离去,眼下,恐怕范阳当地不会有什么新的消息了。”玄微子道。
“嗯……这也在我意料之中。邪教不会老老实实等我们来,他们定然提前撤退了。只是究竟去了哪里,我们必须弄清楚。高句丽残党不是小数目,根据幽州府提供的户籍数目,登记在册的就有两百余户,我估算着起码有一千人左右。再加上邪教的人,以及那些东瀛人,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必然会引人瞩目。奇怪的是,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眼下都怀疑他们是否真实存在过。”沈绥身子尚未完全恢复,这几日也有些操劳,头疼起来,正半阖着眼揉捏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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