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至八月十三日凌晨, 携载着三封门主手令的飞鸽从沈府起飞, 展翅向范阳长凤堂飞去。当飞鸽轻车熟路地穿越夜幕,抵达留有特殊光斑信号的长凤堂后院鸽笼时,看守鸽笼的长凤堂信息员却正伏在地上呼呼大睡, 手边还搁着一坛清酒。不只是他, 还有几个值守夜班的弟兄, 也都在内堂睡得不省人事。
静谧的暗夜,微弱的鸽笼光斑无法驱散浓稠的黑暗。鸽子站在用于立足的木杆之上, 咕咕叫唤着, 小脑袋灵巧转动, 好奇地盯着一个向它走近的人影。光斑艰难地照亮了人影的半张面孔, 那是一个女人, 它没有见过, 也不熟悉。走近了,它渐渐嗅到女人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鸽子受惊,恐惧地要展翅飞起, 却被女人以迅捷的手法一把抓住。
随即,鸽腿之上绑缚的信筒被取了下来,鸽子被温柔地塞回了鸽笼之中。
女人打开了封蜡的信筒, 取出了三卷叠在一起的手令。借着光线, 她看到其上加密的文字。女人轻笑了一声,转身向机密档案室走去。
机密档案室已经上锁, 但是女人却拿出了钥匙, 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一片漆黑中, 她点亮了一盏油灯,火焰跳动着,照亮了机密档案室两排高耸的立柜。她没有去管那些密密麻麻的抽屉,而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案头,拿起了一方上了机关锁的精钢制成的盒子。她按照记忆之中的做法,轻轻拨弄着机关锁。半晌之后,她听到了咔哒一声,盒子打开了。
她从中拿出了那张记载着最新解密用的对应暗号的纸,开始伏案破解起来。很快,三张门主手令的破译便完成了。她看完了之后,再次笑了。
她走出机密档案室,进了隔壁的后厨。灶膛里还燃着微弱的火苗,是她为了今夜专门留下的火种。她蹲在灶膛前,将门主手书一封一封缓慢地丢进灶膛。嘴里还喃喃念叨着什么:
“一封全境通缉令……想抓她可没用,呵呵;一封发洛阳……给杨弼?嗯……有点意思……可惜了;一封发湖州……呵呵呵,真不愧是雪刀明断……”
三封手令全部燃成灰烬,她拍拍手站起来,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衣物,仿佛身上缝缝补补的破衣裙是什么名贵的锦衣。她从容地缓步跨出了长凤堂后门,信步游走在黑暗弥漫的街道之上。今夜月色依稀,浮云南迁,有北风微微拂过。
天,要凉了。
血,要温烫后喝了。
不知鸾凰髓血是个什么滋味,奈何水之大祭司不会允许她尝上一尝。
她心中转着念头,缓缓来到了范阳牙行后门,连续五声短促的敲门声,门开了,开门的小厮战战兢兢地将她迎入牙行。她轻轻笑着,对于小厮表现出的恐惧很满意。
“安胖子和阿史那在哪里?”
“都……都在……地下……”
“行了,明白了,我换件衣服就去。”女人走路时奴婢般佝偻着的后背,逐渐挺拔起来,身段愈发妖娆美丽,那张普普通通的面容,被她缓缓撕去,五官好似没有变化,可双唇却变得殷红,好似要滴下血来。她并不是一个容貌美丽的女人,在伪装的过程之中,她几乎是以她的本来面目示人,除却遮盖了她那色彩妍丽的双唇以及苍白得可怖的面色。
她除去了身上女奴的破旧衣衫,换上了一身鲜艳赤红的衣裙。镜前一照,愈发妖冶迷人。她满意地抚了抚鬓角,下楼而去。有看守远远向她行礼,为她打开地牢的大门。她脚步依旧从容缓慢,入了地牢,信步走过那些关押着奴隶的牢房,向深处走去。在通过第三道大铁门之后,她来到了一处椭圆形的密室。两名男子正坐在这里,瞧着墙面上挂着的地图,不知在商议着什么。其中一人身形痴肥,正是牙行掌柜安禄山。还有一人中等身材,蓄着浓密的胡须,则是牙行当家史干。
二人见女人走了进来,不由吓了一跳,忙跪下匍匐行礼:
“轧荦山(阿史那)参见血教宗。”
“起来罢。”女人语气轻佻地说道。
她走到上首位坐下,立刻有一名小厮进来,小心端着一盏金酒杯,递送给她。她接过来,嗅了嗅其内的味道,然后饮下一口,满意地眯起眼。
密室微弱的光线下,她的双唇愈发殷红了。
“血教宗有何吩咐?”安禄山颤声询问道。
“上头命令下来了,近日暴动将起,胁迫薛氏兄弟就范的时刻到了,也是将你兄弟二人送入军中的时机了。好好替教内做事,自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是,吾等定会为圣教尽心竭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阿史那陪笑道。
“只要你们能在暴/乱中立下军功,就可飞速跃升至军中高层。掌控河朔大军,将指日可待。碍事的崔李两家,知情人都除去了。教内为你们铺平了青云之路,还望你们莫要忘记圣教的恩德。”
阿史那和安禄山闻言皆发寒颤,他们哪里敢忘,眼下他们活下去,都还要靠圣教内部提供的药物,没了药物,他们就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吾等谨记血教宗教诲。”
“走罢,带我去看看那些东瀛人。”血教宗道。
安史二人不敢违抗,忙站起身来,引导血教宗前往地牢深处几间铁牢。十几个东瀛人分别关在四处坚固的牢房之中,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已然饿得皮包骨头,虚弱不堪。瞧血教宗走来,他们都恐惧地向后退缩,或伏在地上叩首以求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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