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 因古尔邦节而喧嚣不已的范阳城,已经达到了节日的最高潮。街道上四处是参与庆典仪式的大食教信徒,他们狂热与虔诚的程度,不免让人心惊。
两名兄弟模样的回纥男子, 裹着头巾,穿着长袍,蓄着络腮胡须, 高鼻深目,瞧着十分有异域特色。他们高声诵唱着《古兰经》文,一步一跪地沿着街道向南市的中心行去。南市中央的一大块空地之上,正有阿訇在主持盛大的祭祀仪式。
两名男子叩拜前行, 路过范阳牙行之时, 恰好撞上从牙行内走出来的一名伙计。那伙计正在用午食,他端着饭碗就站在门口,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两名回纥男子的其中之一, 在叩拜时没注意前方突然出现的人影, 一起身,忽而将那伙计的饭碗顶翻了。那伙计碗中的食物泼洒而出,泼了回纥男子一身。
“喂!你走路不看路的啊?”伙计怒道, 他吃得正香,好好地午食就这样泡汤了, 下午得忍饥挨饿了。
然而, 那回纥男子却比他更加愤怒。他嗅了嗅身上泼洒的汤汁, 又瞧着撒了一地的食物。其中的几块肉格外醒目。回纥男子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红, 他猛然揪住那伙计,怒道:
“你这个亵渎神明的异端!你竟用猪肉羞辱我,今日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什…什么?”那伙计懵了,完全不懂回纥男子在说些什么。
而回纥男子的兄弟也忽然暴怒起来,一把抓住那伙计,要他立刻跪拜真主安拉,向真主谢罪。还要求伙计束手就擒,要带伙计去南市中央的广场之上,让阿訇洗涤他的灵魂。
那伙计毛了,不断地挣扎着,口里喊着:
“你们这些疯子!你们知道你们得罪得是谁吗?这里是范阳牙行!当心我家主人将你们全部抓走!”
他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回纥男子的兄弟立刻扯开大嗓呼喊起来:
“兄弟们,姐妹们,这里有人以肮脏的猪肉侮辱真主的虔诚信徒,还口出狂言,羞辱我们是疯子,要将我们抓走。”
四周立刻有大量的大食教徒围了过来,每个人在听了那回纥男子的呼喊之后,都面露怒容。他们怒视着那个伙计,逼迫那伙计立刻道歉。呼喊声斥责声不绝于耳,范阳牙行门口立刻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伙计慌了神,拼命要挣脱那些大食教徒的束缚。也不知是他挣扎得太厉害,还是那回纥男子手上的力道一时松懈,竟真的被他挣脱出去。那伙计急忙往牙行内跑,慌不择路。
大食教徒们见他居然跑了,为首的男子呼喊道:
“在古尔邦节侮辱安拉的信徒,这般猖狂,异教徒太可恨,这样的气怎么能忍得下?咱们冲进去,把他抓出来!”
群众的怒火是极其容易煽动起来的,尤其是当人们有着相同的信仰时。后方立刻一呼百应,紧接着,数以百计的大食教徒如洪水一般冲入了范阳牙行。
……
彼时,薛家军大营之中,薛楚玉与薛楚珍兄弟俩正在主帅大帐内密谈,忽闻传令官来报,范阳城内发生暴/乱,无数大食教徒冲入范阳牙行,眼下范阳牙行被堵得水泄不通。
“五弟!机会!”薛楚珍双目放光,看向薛楚玉。
薛楚玉眼中却闪过疑虑,狡猾谨慎如邪教,怎得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到了大食教?莫非除了他们薛家之外,还有人在暗中对付这个邪教?
他们和李氏合谋的行动尚未开始,这就有人帮着他们起事了。他左思右想,心中虽存疑虑,却也知道大好良机不能放过。立刻下令道:
“即刻传讯李家,我们的计划开始!”
一道道命令下达,驻扎在范阳城北的薛家军大肆调动起来。成百上千的士兵排着方队急行军,由北城门入城,一路急奔,往李府而去。
而李府也接到消息,竟然将宅门大敞,迎接军队士兵大批进入。
这些士兵的去处,竟然是长房寝院的主屋,那里的地砖已然全部被起开,底下出现一道深深的地洞。大批的士兵便从这地洞滑入其中,李长云、李长雪与李季兰就在一旁看着,面上满是复仇时的决绝神色。
此外,薛家军还有一只千人队伍开驻范阳牙行,他们打着维护治安的旗号,却并不真正驱散闹事者,反而将范阳牙行的外围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范阳牙行显然也并不是吃素的。闯入其中的大食教徒们,已然与牙行内部的人展开了激烈的争斗。不时有惨叫声传出,牙行内部杀声四起,物品破碎的声响伴随着惨叫声不断传来,血腥味开始弥漫。
大约又过半刻时,牙行内升起浓黑的烟雾,渐渐有明火燃起,有人竟在牙行内放了一把大火。
眼瞧着火势愈来愈大,四周的官兵竟然无动于衷,就看着火舌不断吞噬牙行的屋舍。而那些疯狂的大食教徒,仿佛忽然从暴怒中醒悟过来,开始四散逃亡。但是这些人逃出了火场,却并未能逃出官兵的抓捕,所有从包围圈内向外走的人,不论衣着打扮,性别年龄,全部被官兵抓捕,押入大牢。
此刻,距离暴/动爆发,已然过去半个时辰了。
火势开始逐渐殃及四周的屋舍,官兵依旧不救火,只是将其他屋舍中的人迁出,同样不由分说关入大牢之中。直至三个时辰之后,一连几排的屋舍几乎全部被燃烧殆尽,官兵才开始着手扑灭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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