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朝臣们已经等在了承天门下,等待着陛下上早朝,这一天并无大事发生,但是一个小道消息,却在人群之中,慢慢散播开来。
陛下要设立首辅的消息,在人群之中快速传开。
贺章的伤病已经彻底好了,空荡荡的右臂袖子,在风中随意的摆动着,听闻陛下要设立首辅的位置,贺章面沉如水。
他身体大好要复职,昨日到了九重堂,拜谒了于谦。
“陛下驾到!”小黄门高声唱着,那个喜欢策马上朝的陛下,策马从承天门直奔向了奉天殿,那是大明公器之所在。
净鞭三声响,群臣鱼贯而入。
五日一次的朝会,多数都是宣布政令和总结,大明已经形成了部议决定具体政务、廷议决定政策方向、朝议宣布的基本格局。
“广西桂林府报疫,民男妇死两万余口,桂林府惠民药局全局入死城仅活两人出城。湖广黄梅县亦报瘟疫,计死三千四百余口,全家灭绝七百余户,黄梅医判入坊,死疫。”户部左侍郎沈翼无不扼腕痛惜的低声说道。
大明的疫病防疫,大多数都是封城、封坊,直到疫病彻底结束。
这种死城、死坊,只进不出。
大明惠民药局的医倌们并没有临阵脱逃,选择了和百姓们同生共死。
“臣请旨厚葬恩荫医倌子嗣。”沈翼俯首说道。
朱祁钰面色沉重的说道:“准,一应厚葬立碑上英烈策,一应抚恤按英烈制。”
有钱的大明朝廷,就是豪横,抚恤都是按着顶格。
刑部尚书俞士悦出列俯首说道:“陛下,刑部左侍郎孔文英薨逝,臣请厚葬给谥。”
“礼部定谥,葬金山陵园。”朱祁钰知道孔文英,这是俞士悦的左膀右臂。
孔文英是永乐十七年进士,比于谦早一届,无权无势无背景,先去了江西庐陵做知县,庐陵有诉棍,构捏齐民三千人,相聚为非。
文英奉敕拘问,详查其情,独拘为首一人,至京处治,其余全部遣归,这等处置让庐陵上下拍手称快,大明的官场邸报通报,各地有例可循,诉棍聚啸为非之事,再不可闻。
治理诉棍,孔文英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孔文英是刑名的大拿,时年六十三岁,辅佐俞士悦处理刑部部事已经七年有余,无人非议其果,骤然薨逝,急病而亡。
“臣领旨。”胡濙出列领旨。
工部尚书石璞,犹豫了很久,才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一事奏禀。”
“至陛下登基以来,营建数起,今有石景、胜州、马鞍、江淮、六枝五厂特区,在建辽东特区一处,景泰安民渠三百里、靖安水利、黄河筑堤、运河修筑、长江疏浚、官道驿路硬化等事,工役繁兴。”
“蒯祥为铁匠营建京师,陆祥为石匠,臣请旨擢蒯祥为工部右侍郎,督工匠查工役营建。”
此言一出,群臣议论纷纷。
朱祁钰有些好奇的说道:“蒯祥朕知道,永乐年间负责营建大明京师,而后任工部主事,石景厂总办,而后转胜州总办至今,可是这陆祥何许人也?”
石璞赶忙俯首说道:“陆祥乃是顺天府西城人,世代石匠,正统十四年入京营,斩敌首七,授军功例累迁太仆寺卿,乃是胜州厂副总办,现年三十六岁。”
大明设立官办煤钢厂至今,涌现了一批杰出的工匠,李宾言在松江府设匠城,就是为了想要形成一股工匠的合力,而现在这些工匠之中比较杰出的人开始入朝为官了。
工部右侍郎,正三品大员。
“可有异议?”朱祁钰问完看了一圈群臣,无一人应答。
陛下当初定下匠爵,并且兴办石景厂的时候,群臣们已经预料到了今天,自然没人反对。
主要是没什么好反对的。
当年天下初定,太祖高皇帝废了官办厂改为征课,是为了休养生息,但是煤铁征课从来没征明白过,累年减少不说,而且不利大明。
官办厂是大明利柄改制的重要实践,不仅仅有利朝堂,更利大明,是经过实践检验过的。
匠官的出现,是必然,而且匠官仕工部,不涉其他五部,也是默认的规矩。
“准。”朱祁钰看没人反对,自然是顺水推舟。
胡濙作为礼部尚书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顺天府乡试,翰林院翰林刘俨、黄谏为考官。榜揭,陈循之子陈瑛、王文之子王伦皆不中。”
“陈循?是朕知道的那个陈循吗?”朱祁钰有些奇怪的说道。
自从陈循上次儒袍上殿,被胡濙舌战群儒之后,陈循罢黜不用至今,今天忽然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陈循曾经是景泰元年到景泰四年的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
“是。”胡濙义愤填膺的说道:“陈循摇唇鼓舌,构考官刘俨、黄谏等人校阅不公,请循洪武年间,高皇帝治刘三吾等罪之并重新开科考试例,其议汹汹。”
刘三吾就是洪武三十年,大明南北榜大案的主考官,那年所有进士及第只有南人没有北人,太祖高皇帝大怒,重开科举。
“重开科举,他陈循好大的面子!”朱祁钰一甩袖子看向了王文。
王文之王伦也未中举,胡濙向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显而易见,这件事王文也没少用力气。
王文还未开口,谨身殿大学士高谷出列俯首说道:“陛下,重开科举,无稽之谈,大臣子弟与寒士奔进已不可取,况且他们又不安于义命,竟然欲借此加罪于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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